后悔？

后悔你個大豬蹄子！

我一邊翻著白眼，一邊又不得不承認這次確實是他救了我。

前來追趕張明鈺的幾個士兵這時候才趕了進來。他們正準備把人再給綁回去，結果卻看到了獨自躺在角落里的劉曦。

這幾個人來不及去管張明鈺，大喊著：“劉大人！”然后沖進來把他七手八腳的給抬了出去。

這樣也好，他畢竟大小也算個官兒，躺在角落里，還不知會發生些什么事情。

我低聲對那幾個士兵說：“樓里有刺客，得加派些人手。”

那幾人也知道形勢危急，點了點頭。不多時，又有一些手握兵器的士兵走了進來。這幾人走路的步伐沉穩有力，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些練家子。他們走進春風得意樓內，每隔幾米站一個人，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將法海他們幾人團團圍在中央。他們每個人都背沖著圓心的位置，兩手一起握著軍刀，一臉冷然的打量著周遭的動靜。

此時破陣已進行到最為關鍵的部分，只見那座血霧大佛已經頂到了天花板上，并且逐漸開始動起來。只見佛手輕捻荷花，在空中隨意一輝，萬千花瓣飄散下來，一旦飄落到地板上便眨眼失去了蹤影。

張明鈺緊緊抱著那桿突火槍，悄悄靠近我的身邊，仰著腦袋一臉好奇的問：“他們幾個這是在干嘛？好厲害！好酷炫的樣子！牛掰啊！”

我卻半點也輕松不起來，死死皺著眉頭，緊緊盯著法海幾人。他們的額上或多或少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可見這個破陣之法需要耗費多大的精力。尤其是黑衣無塵子，他被重傷在前，現在又苦苦支撐了這么久，臉色變得煞白，幾無半點血色。若不是有明心在旁相助，好歹能幫忙分擔一些，他恐怕早已支撐不住了。

佛口輕啟，八卦圖形齊飛，寰宇清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破——”

隨著這聲厚重的佛音，春風得意樓里面的陳設和家具都開始慢慢褪去朱紅色的清漆，露出原本的原木色來。絲幔垂絳也都失去了艷麗之色，變得灰暗破敗起來。這種詭異的變化從頂樓開始，逐漸的向下擴散著。

就在同一瞬間，我有一種很莫名奇妙的感覺——整棟春風得意樓都是活的。仿佛某種動物開始蛻皮一般，從上到下，逐漸顯露出包裹在內心深處的另一面。

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如此對比強烈的畫面：下半部分，是極致的繁華；上半部分，是荒涼的破敗。

修仙教自然不能放任我們這么輕易的成功，發起了幾乎自殺式的攻擊。

幾乎是在同時，有七八個黑衣人從前后左右各個方向自殺式的俯沖下來。

增派的幾個士兵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和他們“叮叮哐哐”的混戰在一起。

我和張明鈺在旁邊自然也不能閑著。

張明鈺再次裝填好火藥和槍彈，瞅準時機，時不時的放一記冷槍。而我從小擅長的就是偷襲，在人背后狠狠捅一刀就跑之類的。

就在張明鈺放完最后一槍的那一刻，突然間，春風得意樓所有被封死掉的窗戶和大門全部轟然洞開，陰冷的風裹挾著細碎的砂礫，從外面猛烈的吹進來。

血霧大佛被狂風吹的再次變成了虛無縹緲的透明，春風得意樓里面的變化也一下子戛然而止。

新與舊，繁華與破敗之間的那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穩穩地停留在了一層與二層之間的位置。

透過打開的門窗，我看到外面的空地上，一個美麗的女子高高的飛在半空中，她身著紅艷艷的吉服，頭戴著赤金鳳冠，眉間畫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牡丹花圖樣，雙手捧著一顆明亮耀眼的明珠。一頭長長的秀發在空中舞動著，臉上則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到她，我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唉，怕什么來什么，這討厭女人真的來搗亂了。

身旁的張明鈺瞪大了雙眼，比剛剛看到血霧大佛當場活了過來還要驚訝萬分，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阿姐？”

他愣愣的看了看飛升在半空中那濃妝艷抹的女子，又不敢相信的扭頭顫巍巍的問我：“那個……是我阿姐？”

我嘆了口氣：“自她從五云山平安歸來以后，你以為她還是以前的那個張明月嗎？”

以前老槐樹曾跟我說過，這世間有門已經失傳多年的陰毒邪法。施此邪法的女子便可以瞬間擁有無盡的壽命和巨大的能力。只不過世間萬事都講究因果平衡，巨大的收獲意味著巨大的付出。而這種邪法的代價便是需要以自身為獻祭，將肉身和靈魂統統出賣，成為惡鬼的新娘。

成為惡鬼的新娘之后，不但以往的記憶會漸漸喪失，就連七情六欲也被漸漸斬斷，最終成為一具不老不死，永存世間的行尸走肉。

原來張明月這女人此番歸來，是為了和家人一一道別，然后選擇獻祭自己來對抗我們。這到底是有多想不開！

我簡直都要被這腦殘女人的選擇給當場逗笑了。我們的敵人一直都是修仙教而已，從來都不愿和凡人過多計較。即便她曾經害死幾條人命，還從背后一把推我進了五云山的山洞，我也沒想著怎么跟她算這筆舊賬。她失蹤的時候，我還到處想辦法救她，甚至把自己一不小心弄進了大牢。

可是她這居然為了修仙教的事情，把自己給搞成這副鬼樣子。何必呢？

她這么精明的人，怎么會做這么賠本的買賣？

想到這里，我突然警覺的一愣：這女人……該不會被修仙教的人給涮了吧？

合著她現在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還自己覺得挺美呢？

我愈發無語的看著她，只見她冷然一笑，微微舉起右手，十指在空中上下翻飛，仿佛在彈奏著一場無聲的音樂。然后，她的唇邊突然綻出一抹非常古怪的笑意。緊接著，她把手指輕輕的放在了胸前的明珠上。

就在同一剎那，黑衣無塵子終于支撐不住，猛然吐出一大口老血出來，整個胸前被染的一片通紅。

“老東西，惹了那么多麻煩，你真以為師父會輕易放你出山？早在剛剛見面的時候，我就在你心口處種了劇毒，沒想到你還真是命硬，居然活蹦亂跳到了今天。”張明月挑了挑眉毛，玩味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黑衣無塵子：“全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別人心狠手辣。”

隨著黑衣無塵子的倒地，法海他們幾人身上的壓力瞬間加重了許多倍。明心雖然自幼修行，又身有慧根，一點就通，可畢竟是個小孩子，功力如何能與無塵子這種修道前輩相提并論？

天平再次失衡起來。

而我卻被張明月的話吸引住了：“師父？”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