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間想起來另一件事情來：就在短短的三年前，張明月在自家后院兒里曾親眼見過修仙教的人，對方還給她透露了五云山的重要信息，我們才能順藤摸瓜的找過去。雖然她后來差人去五云山設祭壇，供奉嬰兒，對方卻不肯顯身相見，只不過是因為她當時要對付的人就是修仙教自己的人而已。如果她是因為別的事情，沒準結果就會完全不同了。

是不是在那次見面之后，她就開始有意的攢錢？

賭坊、地下錢莊、秦樓楚館，甚至于藥材和兵器的走私，這些生意雖然賺錢，風險也非常大。張家世世代代都不愿觸碰這些領域，不是沒有道理。

而張明月才接手張家生意沒有幾年的時間，位置還不一定坐的穩當，就急不可耐的發展這些生意，感覺完全是在拼命賺錢不顧性命的架勢。

這么多錢，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個閨閣小姐，到底能有什么地方可以花掉這么多錢？

緊接著，另一件曾經被我輕易忽略的事情浮現出來：法海失蹤的時候，我為了尋他，和明心一起去張家裝神弄鬼，騙過張明月和她的奶娘。張明月行事嚴謹，口風也嚴，倒是沒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來，可是那個老婆子卻在驚嚇之中說了很多關于修仙教的傳聞。

“您不知道，在我們臨安城，有一個修仙教，里面的仙人會騰云駕霧，呼風喚雨，還會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發了很多神跡呢！”

“在我們臨安城的大戶人家里，這種傳聞可有年頭了。說什么的都有。”

“城東林家祖上曾經被仙人相助，有個老祖宗活了三百多歲。”

“城北李家曾有個祖奶奶遇見過修仙教的仙人，九十多歲了還生了個孩子出來。”

……

這些傳聞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無一例外都發生在“大戶人家”。

普通的平民百姓根本不會知道這個世上有修仙教的存在。

很明顯，修仙教是沖著錢去的。

這么說來的話……莫非張明月一直在為修仙教攢錢？

甚至有可能她這次之所以能夠平安歸來，是拿了銀子出來，給自己買了條命。

這么說來的話，何清玄身為臨安府，乃至整個大宋朝最大的肥羊，豈不是修仙教的頭號目標？

我不禁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你以前真的沒有接觸過修仙教嗎？”

他搖了搖頭：“你又想到了哪里，為何會有此一問？”

我咬著指甲說：“我覺得，張明月在為修仙教攢錢。”

“攢錢？他們要那么多錢做什么？”何清玄詫異至極的問。

“不知道。唉，頭疼。”我懊喪的抱著腦袋，大聲嚷嚷了起來：“好煩啊！每天都有這么多的問題。”

何清玄不禁輕笑道：“我看這些問題，還是都留給明天再說吧。殷殷說的對，你還是趕緊休息要緊。這些天，你受苦了。”他又囑咐了半天，這才離去。

我一把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卻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思前想后琢磨了半天，最終還是爬起身來，披上衣服，直接跳窗出去，跑到了法海屋里。

禿驢和尚正坐在桌邊，拿了本書在燈下認認真真的看。昏黃的燈光在墻壁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把他的身影拉的很是修長。

可氣的是，這家伙明明聽見我進來，偏偏故作專注的繼續盯著手里的書，瞧都沒有瞧我一眼。

我湊到近前，伸直脖子盯了他半天，直到他雙頰隱隱泛紅，這才緩緩說：“喂！你把書拿倒了。”

法海猛然把書一合，有些生氣的說：“世人讀書，都講究要倒背如流，老子就愛倒著看書，怎么了？要你管？”

“好好好，你接著看，接著看。”我把書打開，塞回到他手里，像哄小孩一樣的說：“你愛怎么看，就怎么看。就算你要倒立著看，我都不管。”

法海再次把書一合，賭氣道：“不看了。看書最重要的就是個心情，現在心情沒有了，一點也不想看了。”

“不看便不看吧。關于修仙教，我剛剛又想到些事情，趕緊過來跟你說說。”我立刻把剛剛聽到的事情，連同我的猜測，一股腦兒的說出來。

法海聽完我說的話，蹙著眉說：“修仙教不是號稱要修仙問道么？又私下大斂黃白之物，如此看重金錢，簡直就是笑話！”

我回想起《降妖錄》里面描述的地下宮殿，說：“或許他們擴張據點的時候，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撐，招聘工匠，購置地產，樣樣都要用錢。這么說來的話，他們這幾年擴張的速度確實挺恐怖的。”

“還是說不通。既然他們這么有錢，那為什么不干脆自己開一家青樓當做據點，圈禁住那些用來提供妖氣的妖精，非要借用春風得意樓的招牌？何清玄每個月都去查賬，以他這么精明的人，旁人很難在他手上討到什么好處。春風得意樓作為江南地區一等一的青樓，盈利可是非常可觀的。他們這不是辛苦了自己，便宜了旁人？”

確實說不通……

我咬著手指，心里面有一個隱隱的擔憂，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法海仰起頭，睫毛在他的眼眸處掃下一片陰影：“除非……何清玄和他們根本就是一伙兒的。”

“不可能！”我立馬矢口否認道：“在五云山地下溶洞里，何清玄跟我們一起對付那個瞎眼書生，差點死掉。我當時在旁邊看的明明白白，他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上什么功夫都沒有。他，怎么可能會和修仙教是一伙兒的呢？”

法海看我一眼，嘆了口氣，說：“既然現在想不清楚，那就先不想了。等把春風得意樓的禁制破了，沒準是非曲直，就都清楚了。”

想到明天他就要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兩個無塵子一起去聯手破陣，我的心里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不禁有些擔心的問他：“難道就沒有比較容易一點的破陣之法嗎？”

“也不是。這世間所有的陣法其實都會有個陣眼。無論多么強力的陣法皆是如此。不過這么重要的東西多半都非常隱蔽，很不好找。我們也不能一直這么耗下去。先去試試再說吧。”

看法海也沒有更好的主意，我懨懨的摸了摸鼻子，說：“那行吧，我先回了。”走了沒幾步遠，又開玩笑一般返回身來毫不客氣地把手攤開伸到他鼻子底下：“對了，我這次平安歸來，你就不打算給我準備點兒什么禮物嗎？”

他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然后摸了摸口袋，緩緩在我手心里放了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