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走街串巷，繞來繞去，快一點時，凌翎把我帶到東京新宿的一條長二百多米，寬不到十米小有名氣的美食街，街兩旁飯店一家挨一家，盡管大都是小店兒，但整潔有序，安靜舒適，聽不到大聲喧嘩，鮮見酗酒耍酒瘋的。

凌翎帶我去的那家日本料理店位于街中間，店面不大，不足二百平米。店內裝飾黑白分明，簡樸素雅，光線幽暗，清香繚繞，流水潺潺，靜謐安逸，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那些個白中泛黃的日式禪燈，營造出日本江戶時代的氛圍。

正值飯點兒，店內幾近座無虛席，恰好靠窗位置剛空出一張雙人餐桌。潔白的桌布一塵不染，桌旁放著一瓶鮮花，清香淡雅。

凌翎點了兩份兒同款日本料理套餐，深栗色的方形托盤里，擺滿了五顏六色，烹制考究的壽司、生魚片、烤蝦、烤鰻魚等，看著賞心悅目，恰似精美的工藝品。我拿著筷子，盯著套餐，不忍心下口，凌翎噗嗤一笑，拿筷子輕敲餐盤，催促說，咋不吃哪？是真的！放心大膽吃呀！

我這才對著托盤里的料理到吃起來，別說，味道口感果真不一般，好過吃過的所有料理；再說，有凌翎陪著，吃的更鮮美開心。

凌翎吃飯果然快，她快吃完時，我才吃了一半。不過，咱平常吃飯并不慢，也不比凌翎慢。今兒之所以吃的慢，有兩個原因，一個料理別具風味，特別好吃，得細嚼慢咽享用，就如洋酒，得慢慢品才可得真味一般；再就是，一直沒靜下心來細看凌翎，趁她專心吃飯時，我得好好觀察觀察，看其有啥變化沒有，也好回國對凌四海有個交代不是。

凌翎明顯胖了，臉圓了起來，臉色白里透紅，嫵媚了不少，感覺整個人穩重了許多，不如以前那么輕盈飄逸了，顯然是微胖的結果。由此可見，凌翎在日本過的不錯。

不過等凌翎吃完了，我也就不敢看她了，她的眼光格外逼人，不知咋地，此時此刻，我竟不敢與她對視了，可大學時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我能把她看低頭羞紅臉，以至于她總盡量躲避我的目光。

此刻完全反過來了，我倒成了被她緊盯的對象，弄得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心慌意亂的，幾乎連飯都不會吃了，完全打亂了咀嚼的節奏，要么一口飯嚼半天不知道下咽，要么沒等食物嚼爛就囫圇個兒硬吞下去，以至于噎的難受；要么咀嚼下咽亂了方寸，飯渣兒掉進嗓子眼嗆的直咳嗽。總之，吃飯的樣子狼狽不堪，也難怪人家盯著你，太反常了。季然今兒這是咋了？不對勁呀！從前的神氣勁兒哪去了，曾經的那雙色迷迷的眼珠子咋變成一條縫了哪？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不會我失去魅力了吧，嘻嘻，那是不可能地。

反正，俺就盯著你吃飯，看你啥時抬頭直面俺。凌翎抱著胳膊靠在桌上，面帶嘲諷的笑意，眼睛瞪的大大的，跟觀奇景一般。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鐘眨眼過去，季然還沒吃完飯，跟他說話，總低著頭回應你，臉色居然變得有些紅潤，不會是喝清酒的緣故吧，也不對，他才喝了一小瓶哪，何況清酒度數很低，八成也學會害羞了？嘻嘻，這倒蠻有趣兒的耶！要是凌四海在就好了，他指定會說，季然呀，季然，想不到臉皮比樹皮還厚的你，居然也變成羞澀的小媳婦了，那得多搞笑呀，嘻嘻嘻。

“好！”不想季然忽然大吼一聲，接著喊道，“過癮，可口，爽胃，舒坦，勝過俺吃過的任何日本料理！俺這回真服了，走遍千家萬戶，惟有此家江戶，絕對正宗夠味，最好吃！好好好！”

季然一通廣告詞似的吆喝，語出驚座，顧客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除了驚訝還是驚訝，最受驚的莫過于老板了，喜笑顏開從柜臺過來跑了。

“季然這是咋了？一驚一乍的，不會是睡醒了吧？！”凌翎說著拿手在正襟危坐著的季然眼前搖晃了幾下，季然視而不見，慢慢掏出煙盒，問，這兒能抽煙嗎？聲音盡管很小，但還是給跑到跟前的老板聽到了，能，呃，不能。季然瞪大眼睛，扭頭盯向躬身彎腰站在一旁的老板，他居然會說中國話？！咋剛才跟凌翎一直說日本話哪，看來，在日本說話得小心了。呵呵，老板您好，這兒到底，能不能抽煙的，干活？季然真逗，竟然學起當年的日本鬼子來。把凌翎笑得不行，這季然終于“回歸”了，回復了本來面貌，這太令人欣慰了，先前兒的季然太可怕，太陌生。

哎，先生請跟我來。季然起身跟著老板走到里面的一間小屋，算是倉庫，又算是辦公室，里面堆滿了雜物食料，五味雜陳，一張辦公桌比小孩書桌大不了多少。凌翎尾隨跟進。先生，這兒可以抽煙，來，抽我的，日本七星煙，抽過嗎？你別說，這俺還就真沒抽過，哎，來而不往非禮也！哇，你咋這么有學問哪！呵呵，不會吧，這算啥學問，中國的俗語罷了，人人都會說，來，您來根兒中華煙。啊！好煙哪，這俺抽過，中國最好的煙吧。也可以這么說。

隨后，兩人人手掐著七星煙，中華煙，對著頭抽了起來，弄的屋里烏煙瘴氣的，凌翎給嗆的難受，很快躲了出去，重新回到餐桌，想起剛才的一幕，搖搖頭笑著囁嚅說，簡直不可理喻，季然真是很另類，嘻嘻嘻，奇趣搞笑，要是給凌四海看到，該多開心。凌翎好想，此刻對面坐著的是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