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老凌的婚事
- 凌福林
- 3064字
- 2018-07-12 17:42:48
第四十三章
1990年8月27日,星期一,凌四海正式去R市海關上班,成為一名國家公務員——海關關員,從此踏進社會大門,時年二十二歲。
自從一個多星期前去青島海關報上到以后,凌四海就開始倒計時,既盼著上班,又怕上班,咋說呢,早上班早掙錢,早點兒養活自己,早點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呀,他打算把第一個月的工資全部如數上交家里,以后減半,算作生活費,剩下的算孝順爸媽了。至于說怕上班,一是初出茅廬,剛走上工作崗位,一切得從零開始,萬事開頭難嘛;還有就是沒有大塊時間陪凌翎玩了,眼看著凌翎要出國了,時間對于兩人彌足珍貴。
八月下旬,正是R市“秋老虎昌盛”之時,還好早晚較涼爽,白天不再濕熱。
凌四海將鬧鐘調前半個小時起床,上班了,生物鐘得與時俱進。六點半起床,七點早飯,七點半上班,坐二十分鐘公交車,提前十分鐘到單位上班。哎,今后就如此按步(部)就班地兩點一線“折騰”了,公家人,身不由己呀!凌四海習慣性望著充滿晨光的米黃色窗簾感嘆道,隨即一骨碌爬起,不再懶洋洋,穿好衣服,走到窗前習慣性打開窗簾,陽光格外燦爛,他瞇縫著眼望向梧桐樹,也只能望見它,綠樹如墻,不過特養目,再有幾聲雀叫鳥鳴,直接心曠神怡了。
早飯后,鏡子里的凌四海擠眉弄眼的格外精神,白襯衣,黑領帶,黑褲子,黑腰帶,黑皮鞋,上白下黑,黑白分明,刻意接近海關標志服的款色,縮小與關員裝扮的差別。他的海關標志服已經量體裁衣,正在青島制作,再有二十天左右配發下來。凌四海第一次穿的如此板正,走路都有點兒不自然了,就跟小時候過年穿新衣一般,想象著將來穿上關服的樣子,凌四海憋不住笑了。
凌四海看著書桌上的黑皮公文包猶豫了會,沒拿起,第一天上班沒必要吧,哪有文件裝,帶著是個累贅,不高形式主義;不拿吧,又辜負了父親的一片好意,這可是他去省里開會發的,真牛皮,放在辦公室的書柜里好幾月了都舍不得用,昨兒剛送給他的,自己至今還用著皮子都磨出白斑的舊包。最終,凌四海空著手走下樓。
不想,剛走過樓梯拐角,就聽見樓上一聲尖叫:
“啊!誰呀這是?!”
聲如雷聲,差點兒沒把他嚇倒,辛虧站在拐角平臺上,手本能地扶住了樓梯護欄。
“哎喲!死丫頭兒,嚇死俺了,不好好睡覺,發啥神經呀你!”凌四海立馬聽出是凌云,轉身仰臉吼道。
“咋!不就是上個破班嘛,嘖嘖,瞅瞅你,打扮得跟個新郎官兒似的,至于嘛!哼,小地方人,沒見過世面。”身著粉色睡衣褲的凌云趴在樓梯護欄上輕蔑地俯瞰著凌四海說。
“算你說對了,哪比得上你喲,大首都來的!得,俺小地方的人去小單位上班去嘍!Bye-bye!”說著,凌四海趕緊跑下樓,哪有閑工夫跟妹妹“磨牙”(開玩笑)。
走出家門,凌四海滿面春風,感覺一切都格外新鮮,盡管啥也沒變,變得只有他自己,以一個海關關員的身份現身。
“嘰嘰啾啾……”幾聲鳥鳴飛出市委大院的假山花園,感覺叫的比平常好聽多了,跟唱歌一樣。它們在恭賀咱上班吧,走出好遠,仍能聽見,直到坐上公交車遠去。
腳下這條向東通往海邊的城市主干道,對于凌四海說,不知走了多少回,太熟悉了,路邊的每棵樹都認得,不過,打今兒起這道兒就給賦予新的含義——上下班大道兒。
轉眼間,車停在海關辦公大樓旁,自打有了海關后,市里就專門以海關為站名設立了這個站點。一下車,凌四海心中沉寂許久的小鼓再次敲打起來,即將面對陌生的辦公環境,陌生的同事(盡管多半見過,不少人早就認識),不緊張是假的。
走進大門口,凌四海先在海關辦公大樓前駐足片刻,面對眼前這座四層高花白色花崗巖石砌成的中西合璧的建筑,仰望著鑲嵌于四樓正中的大鐘,再有十分鐘,就會響起威斯敏斯特悠揚遼闊的報時音樂,以前路過這兒總免不了望一眼大鐘,不管響否,沒想到,從今往后就是這座大樓,大鐘的主人了。
很快有幾個認識凌四海的同事主動跟他打招呼,并一塊兒走上十幾級臺階進入辦公大樓。先去辦公室報上到后,隨即,凌四海由辦公室主任陪同來到關長室,監管科科長隨后趕到。整的挺“隆重”,這自然與凌四海的家庭背景不無干系。
關長辦公室在二樓辦公室隔壁偏東位置,雖說關長只是正處級,但辦公室夠氣派,兩大間屋的空間,足有五十平米大,擺滿了名貴花樹盆景,一進屋就滿鼻馨香,超大辦公桌,真皮沙發等。無論面積,設施,還是裝飾一點兒不亞于市級領導辦公條件。
見到關長,彼此一番寒暄后,關長即拉著凌四海的手跟他一起來到一張黑色的真皮三人座沙發上坐一塊兒。凌四海環視了一眼,整個辦公室就兩種基色——黑與白,除了墻皮和天花板外其余幾乎一抹黑,這抑或有意契合海關制服的色調(白帽子,黑制服)。總之給人一種莊重感。
沒聊幾句,關長即言歸正傳。簡要說了一下海關的重要性,簡介了一下本關,簡單夸了下凌四海的英語水平后,就問凌四海想不想到監管科做外輪監管工作,跟外國人打交道,人盡其才嘛。凌四海猛然站起,立定表態服從安排,聽從指揮。關長笑著趕緊拉住他的手讓他坐下說,沒必要整的跟軍人似的,咱海關只是準軍事單位。一旁的辦公室主任和監管科長極力憋住笑,不想,響起一串女士爽朗的嬉笑,凌四海坐下后才發現,關長側后坐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女關員,腿上放著筆記本,手里握著一支筆。哎?她啥時進來的。凌四海多看了她幾眼,女關員立即朝他點頭微笑,笑得挺甜,并拿著筆揮揮手,跟熟人似的,牙齒潔白,仿佛在說話,臉皮跟白玫瑰一樣雅白,似乎透著芳香,丹鳳眼特嬌媚,扎著一個蓬松的大馬尾,身著短袖白襯衣黑裙海關夏季標志服,氣質很像文藝兵。
隨即關長將凌四海身旁單人沙發上坐著的監管科長介紹給他,兩人同時站起握手問候,科長重復著歡迎用力握住凌四海的手并大幅度搖晃著,由于用力較大,凌四海都被握疼了,但見他臂粗手大掌厚,肌肉圓凸,充滿力量,這可能是人家的待客之道吧,以彌補他那張臉上笑神經的欠缺,冷峻剛毅的面孔堪比特種兵。盡管他不茍言笑,但凌四海還是敏感捕捉到了科長的青島口音(隨后得知,他是青島海關派來的交流干部),——季然,凌四海一下想到他,對科長平添一分好感。個頭兒比四海稍矮,一米八多,方臉紅潤,棱角分明,一圈兒刮的黢黑的絡腮胡子渣兒,四十出頭,標準的山東大漢。凌四海慶幸做他的兵。
隨后,關長讓辦公室主任和業務科長帶凌四海到各科室認識一下,最后回到一樓監管科,對全關科室職責和關員有了大概了解。說實話,一圈下來,把凌四海給轉暈了都。
最讓凌四海高興的是終于有了自己的辦公桌,辦公桌緊靠一樓大廳對外服務窗口,身后窗戶面對大樓前院,能望見大門口和馬路,位置不錯。
“叮鈴鈴”他剛在自己辦公桌前坐下,沒等喝口水(他這才后悔沒帶公文包,起碼裝個水杯來呀),桌上的電話就響了,剛巧此刻就他自己在,不等電話響二次他就接起電話,是外輪代理公司打來了,說,向海關報告船舶動態,凌四海立即將動態記錄下,掛掉電話。
這是他接觸的第一項海關業務。他剛將動態在“國際航行船舶船舶動態記錄簿中的表格上填寫完畢,科長來了,他立刻起立,科長立即把他按下,隨即拿起記錄簿看,終于露出笑臉,直夸他字寫得好,記錄也規范,上手很快。一上班就得到科長夸獎,凌四海樂得不行。
快十點時,科長喊他一起到辦公樓門口外抽支煙。
凌四海后悔沒帶煙,接過科長遞來的煙剛點上,抽了兩口,就聽見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雷聲,不一會兒,就起風了,風起云涌,天色變暗,大雨將至。他忽然想到,自己臥室窗戶沒關,便請示科長可否用一下單位電話給母親打個電話要她回家關窗。科長立馬同意,說,以后電話可隨意打,不必請示,打長途可以去他辦公室。事雖小,但還是把凌四海給感動了一下。
給母親打完電話后,凌四海接著又趁機給凌翎的閨蜜凌宗梅打個電話,讓她轉告凌翎自己單位的電話號碼,今后可隨時聯系,他立即撥打凌宗梅所在小學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