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司機師傅將瓦亮的后腦勺往右一歪，完成了一路上最后一個急轉彎，經過近五個小時的行程，天晌時安全抵達R市汽車站，比平常快了半個多小時。凌四海倒是希望車開慢些，只怪他今兒碰上了個喜歡急轉彎的老頭。

客車“嘎”地停下，“咣當”開了門，凌四海抬起沉重的屁股，卻又麻利地背上自己的雙肩包，也是他唯一的行李，隨即幫著凌翎拿下大包小包的行李，渾身給包裹在行李中，勉強擠出車門。

今兒早打濟南出來到現在，天一直藍得通透。盡管時值三伏天，但一路上給小風兒吹著，更有凌翎陪著，凌四海感到特別的清新舒爽。

下車后，凌翎即直奔車站售票窗口，很快買了張一小時后去西部山區老家的車票。凌四海本想去給凌翎買票，卻給行李困住了，讓僅背了個坤包的凌羚搶了先。

隨后，凌四海與凌翎來到車站附近一家小有名氣R市老字號面館。這家面館的招牌飯是海蠣子面。面條上堆起小山般肥大飽滿的海蠣子，鮮美實惠，保管你吃了這回想下回。凌四海與凌翎皆光顧多次。

“還是那個味兒！俺咋也吃不夠呢！每次乘車只要趕上飯點兒必來此解饞，嘻嘻?！绷梏徇叧赃呎f，“哎，我說四海，你咋知道俺愛吃這面，你問都沒問俺想吃啥，就直接把俺帶到這兒?！?

“嘿嘿，車上聊天聽說的呀?！绷杷暮＝乐Ｏ犠有Φ馈?

“啊，俺說過嗎？”凌翎有些驚異地問。

“說過的，你提到過這家面館哪。”凌四海說著到起一個特別肥大的海蠣子放進凌翎碗里。

“俺咋不記得了呢。這應了那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哪！嘻嘻嘻?！绷梏嵴f著憋不住笑了。隨即大口朵頤地貪吃起來，轉眼間，一大碗面條連湯帶水的先吃完了。

“哎，再來碗吧？”凌四海說。他才吃下半碗面。

“不了，不了，撐毀了，嘻嘻。”凌翎將空碗推到一邊說。然后看著凌四海的碗笑道，“嘻嘻嘻，你慢點吃，不要看俺先吃完了，你就著急，俺吃飯屬于速戰速決型的那種，尤其遇見好吃的，你可別見笑呀！”

“吃飯快好呀，先下手為強嗎，這樣可以多吃些好東西；不像我，吃飯老是比別人慢半拍，生怕嚼不爛，好東西都讓人家給吃了，為這，俺媽媽沒少埋怨俺，說，少吃了多少好東西?！绷杷暮Ｕf著加快了吃飯速度。

“俺打小就這樣，吃飯快，在家里，總是第一放下碗筷，為此俺爹娘沒少‘花臉’（R市方言，埋怨或嘲諷之意）俺，說俺吃飯就像打仗，跟誰搶飯吃似的，囫圇吞囫圇咽的，沒個吃相，這樣對身體也不好；吃東西就要細絕慢咽，尤其是女孩子家，一定要文縐縐的吃東西?！绷梏峤又f道。眼緊盯著凌四海吃得吧嗒響的嘴巴，憋住笑。

“可以理解。咱父母那輩兒與咱們畢竟還是有代溝的，老人家一般規矩多，框框也多，啥東西，都要用他們所遵從和認定的標準或尺度去套，去量，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等等都要按照他們看好的行為規則行事，不能過線或逾越，否則就是大逆不道；自然連吃哈拉撒睡也都講究了，不允許出格?！绷杷暮Ｋ坪跻庾R到自己嘴吧嗒的夠響，趕緊咽下一口面條，說了一通。

“呵呵！說的太對了，四海！真有你的，還一套套的呢?！辈幌氲玫搅梏岬目滟?。凌翎隨即湊近他小聲說，“我發現，其實你心挺細膩的，也挺有想法的，從今以后我可不會再被你那五大三粗憨厚樸實的外表給‘迷惑而上當受騙’了，對你得時刻保持著警惕，提防著點，嘻嘻嘻。”說著捂嘴笑起來。

“哪有喲，俺本來就是個粗人，有啥說啥，存不住事兒，從不會裝腔作勢地糊弄人，你根本用不著擔心上當受騙。”凌四海說。

“哎哎哎，”凌翎拿起筷子敲打著碗說，“開玩笑的，還當真了。你呀太實在，反倒是你容易上當受騙，嘻嘻嘻。”說著又笑起來。

“——好吃，過癮！”凌四海隨后抱起碗一口氣把面湯喝下，跟喝下一杯醇厚美味的好酒一樣，放下空碗，拍手大叫，聲震滿堂，招來周邊顧客紛紛側目，連面館師傅和服務員都驚動了，不過皆面露喜色。

凌翎被凌四海猛不丁弄的這一出驚呆了，隨即紅著臉，像自己做了啥丟人的事一樣，拿起桌上的坤包，騰身而起跑出面館。凌四?；琶κ帐捌鹦欣?，尾隨而去，身后頃刻笑爆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俺了……哈哈哈……”凌翎跑到人行道上回頭望著踉踉蹌蹌追來的凌四海笑彎了腰。

“咋了你，拔腿就跑？”

“被你給嚇跑的，哈哈哈……”

“??？不會吧?！?

“干嘛那么大聲？”

“大嗎？俺咋不覺得?！?

“安——陽來，你還想多大，讓全世界都聽見呀？！”

隨后，兩人在附近逛了一下，凌四海買了兩袋蝦皮子硬是塞進凌翎背包里讓她捎回家，他記得凌翎說起過，她家就愛吃它。等趕回車站時，剛好趕上點票上車，凌四海將凌翎送上車后，本想在車下與凌翎隔窗聊會兒，可說不了兩句，車就開動了，凌四海追著車跑了一段，直到跑不過車，無奈地望著車遠遠開走，凌翎一直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面向凌四海，嗓子都喊啞了。

“小姑，一路平安??！”凌四海最后拼力喊道。

“——?。?！哈哈哈......”客車載著凌翎一連串的笑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