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凌四海回到家時，已經(jīng)九點多了，院子一片漆黑，只是鍋屋門縫里透出一點兒光線。

院門虛掩著，凌四海輕輕推開門，生怕弄出點動靜。院里地上鋪滿月光，像下了一層霜，呼嚕聲此起彼伏，他聽出了父親的聲音，似乎還聞到了一股酒氣。凌四海走到鍋屋門口，透過門縫，見奶奶抱著胳膊倚靠在炕頭上正打著盹兒，顯然是在等他，還聞到了飯香，鍋蓋上冒著絲絲熱氣，還給他留著飯呢。大黑（奶奶家養(yǎng)的一條皮毛黝黑的狗，名叫大黑）下巴平靠在地上臥在灶臺旁似乎已睡著。凌四海剛推開門，大黑就騰地一下站起，搖著尾巴撲過來，凌四海抱起狗頭，摸弄了幾下，狗隨即轉(zhuǎn)身來到奶奶腳前，用嘴蹭了兩下，奶奶給弄醒了。

“呃，回來了，沒吃飯吧？”奶奶說著就掀鍋蓋。

“哎哎哎，別，俺吃過了，奶奶。”凌四海趕緊上前攔住奶奶說，“凌翎他娘給俺下了一碗荷包蛋韭菜面條，一下打上了四個雞蛋呢，下了半斤多面條呢，直接用這么大的湯碗（凌四海說著伸手朝奶奶作比劃）盛的，可撐壞了。”

“噢，不再吃點兒了？”奶奶問，接著轉(zhuǎn)身掀開鍋蓋說，“俺特意給你弄了黃蛾子炒肉呢。”

“呵呵，那得吃點兒。”凌四海走到灶臺看著鍋里說，沒抵擋住誘惑，何況面條吃了快倆鐘頭了，消化殆盡，也不太當飯，再吃點兒也無妨。

“嘻嘻，都這么晚，吃點兒，吃點兒。”奶奶笑著將鍋里熱著的菜和玉米餅子端到桌上，接著盛了一碗玉米糊度。凌四海只喝糊度就著菜吃了，沒動玉米餅子。

“奶奶，俺爸啥時回來的？”凌四海邊吃邊問。

“差不多一個鐘頭了，喝高了，倒頭就睡了，是你趙叔和宗聚叔把他給送回家的。”

“噢，那，那他們提到我沒有？”凌四海問。

“提了，你趙叔問我見到你沒有？我慌說，沒，還問他，不是在你家一起喝酒的嘛。他說，是呀，可一打影就不見了，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派人出去找了一圈兒，也沒找著，奇了怪了，能去哪兒呢，黑燈瞎火的。隨后，他倆把你爸安頓好后，就走了。”

“看樣子，趙叔怪清醒呀！他咋沒醉呢？不應該呀，他喝不過父親的。”凌四海抱著碗說。

“你爸肯定少喝不了，大家還不得都爭著向他敬酒呀。”奶奶說。

“嗯，這倒也是。”凌四海點頭應道。

“哎？俺爸沒問起俺嘛？”凌四海還不放心，問。

“嗨，你爸他都醉成那樣！”奶奶雙手拍下大腿說，“連自個都不認識了，那顧得理你，路都走不了啦，你趙叔直接把他給背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呢。”

“但愿明兒，爸，記不清昨晚的事兒。”凌四海隨即自言自語。

“啥？”奶奶耳背沒聽清楚。

“呵呵，沒啥。”凌四海笑道，接著放下碗筷大聲說，“舒服！”

隨后，凌四海回屋睡覺去了。屋里酒氣熏天，呼嚕震耳，父親靠床里面，背對著凌四海側(cè)躺著，不想，凌四海剛躺下不過十分鐘，呼嚕聲戛然而止，父親醒了。

“哎，四海呀，給爸倒杯水喝。”父親轉(zhuǎn)過身瞇著眼睛說，隨即指著墻角的一個柜子說，“暖水瓶就在柜子上飯放著，你奶奶晚上才燒的開水。”

“哦，好。”凌四海應聲下床。“哎？不對呀，父親醉成那樣，咋知道奶奶晚上剛燒的開水，且曉得壺放哪兒呢？噢，父親不會是裝醉吧？！我說嘛，父親哪會輕易醉倒。呵呵呵。”凌四海想到這不禁搖搖頭看著父親笑起來，父親指定怕喝的太晚太多，明天耽誤事兒。隨即凌四海拿起床頭桌子上放著的暖水瓶倒了杯開水，還好開水并不燙人，溫熱剛好喝，凌四海不禁笑出聲來，暖水瓶不保暖，看來質(zhì)量不好，有時候也并非不好，而且壞事變好事，能應急不是，看父親那樣子肯定渴的慌。這就是辯證法，啥事兒都要一分為二嘛！

然而，凌四海笑過后，不免擔心明天父親可能會問他為啥擅自離席，去哪兒了。凌四海感覺在父親面前，自己永遠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