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年的三月,天氣和暖,草長鶯飛。
芷歸城的郊外,鎮(zhèn)壓了一批,自稱是白虎軍的起義軍。
聽聞白虎軍不過是一些,不滿于政府的民眾,這些人日積月累,越積越多,有朝一日,揭竿而起,這支開始只有數(shù)人的隊伍,漸漸的壯大成一支浩浩湯湯的千人大軍。
最后,他們也難敵北洋軍幾萬人馬,不到一個月,就被鎮(zhèn)壓在芷歸城外了。
戰(zhàn)俘們聚集在一起,慢慢的疫病就開始在俘虜營里蔓延。
北洋軍對這些起義軍,除了限制他們的自由,沒收他們的武器。在其它事情上面,幾乎是不聞不問的。
一日發(fā)現(xiàn)這些俘虜中,有人病倒了,他們就遠遠躲開,就像躲避瘟疫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即使里面的人痛苦哀嚎,他們也都視作罔聞。
慢慢的事情傳開了。城里城外無人不知,人們都把城外的那片俘虜營當(dāng)作是瘟疫的聚集地。個個談之色變,傍晚也要緊閉門窗,像是怕瘟疫會乘著夜深人靜時,奪門而入似的。
葉玹在談起這件事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因為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你的話,最后會給你帶來怎樣的災(zāi)難。
他們不認為起義軍就是反派的,而北洋軍就是正義的。
“很多事情,已經(jīng)不能用是非去評判了。”葉玹這樣說。
一天,范時崇找到了葉玹。
葉玹離開醫(yī)學(xué)會后,就去了城北的御安堂。
當(dāng)他讓一位藥童去拿藥時,范時崇走了進來,他說:“近來的事,你都聽說了吧!”
“是城郊的俘虜營吧,聽說那里發(fā)生了瘟疫。”葉玹說。
范時崇憂心的點點頭:“不知道這些傳言是否真實。尹會長認為,如果是瘟疫,那我們醫(yī)學(xué)會一定要管。”
葉玹很有同感的說:“城中的水是從城外引進來的,他們駐扎在城外,如果城外的河水受到污染....”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但他們都明白那將是怎樣的結(jié)果。
這次談話之后,很快就有幾輛帶著十字標(biāo)志的,醫(yī)學(xué)會專用的白色馬車駛向了郊外。
距離城外大約十里的地方,幾駕馬車,駛過一處緩坡,他們看見,在一片山腳下,建了一片密集的棚屋。這些棚屋上面鋪著茅草,一看就知道是剛建不久的,而且十分簡陋。
馬車駛過青綠的草地,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看來是這里了。”葉玹說。
在他們漸漸靠近時,已經(jīng)清晰的聽到了,里面?zhèn)鞒龅奈宋说碾s亂聲。
就是這些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屋,容納了近千人。
兩邊的出口,被攔了起來,而且都有士兵把守。
這些士兵,穿著灰綠色的軍裝,他們拿著或者背著槍,在圍欄旁邊走來走去。
“白虎起義軍,是從臨城來的,把他們鎮(zhèn)壓在這里,看來是想切斷他們的來路。”葉玹說。
“那人剛頒布了的法令,就開始實行了。他做這些事,就是在為他的陰謀鋪路。”范時崇回答。
馬車駛近時,那些兵都開始警惕起來。
“哪里來的?”他們拿著槍,大聲問道。
他們下了馬車。
范時崇伸出一只手,仿佛是要安撫對方的情緒,“不用緊張”他說,“我們是醫(yī)學(xué)會的,來給這里送藥。”
“他們是一些叛兵,你們還要給他們送藥?”
“給俘虜送藥!醫(yī)學(xué)會這些事也要管嗎?”
那群兵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的槍都放了下來了。
范時崇把一份文件遞給一個兵看。
“他們雖然是俘虜,如果感染了瘟疫,還是要控制住才好。”葉玹說。
那個兵看了一眼葉玹。
“他們都是俘虜了,沒人管他們的死活。”對面的兵說。
“如果瘟疫不加以控制,蔓延開來,你們在這里,恐怕也不安全。”葉玹說。
李榮山嘴邊咬著一根青草,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一切。
一個腰間掛著個綠色水壺的小兵,對那個小眼睛的兵,悄聲說了幾句,他們一起看向前面的那些馬車,最后同意了。只是提出要先檢查一下他們的馬車。
那些兵在檢查那幾輛,醫(yī)學(xué)會的馬車時,門口的木柵欄被移開了,一輛運著臟水的車被推了出來。
被春日里暖風(fēng)一吹,那酸臭味就彌漫開來,那些穿著灰綠色軍裝的兵,個個都掩住口鼻。
葉玹走向那輛臟水車。
推車的是一位,臉上骯臟,頭發(fā)凌亂的壯漢。
“你把這些廢水推到哪里去?”葉玹問。
“前面那條河啰!”那人說。
“哪里有河?”葉玹向那人說的那片樹林看去。
“樹林過去就是。”
“原來如此。”葉玹說,“河就在前面。”
“之前也把這些水倒在河里嗎?”葉玹又問。
那人點頭。
“不要倒在河里。先挖個坑。”
他們來到俘虜營里,每個棚屋下面都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人,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一個月了。
里面混雜著呻吟和低語。他們不是因為疾病,就是因為饑餓。
棚屋下面鋪了一層薄薄的茅草,很多人就隨便的坐在那里。現(xiàn)在天氣暖和了,這些人剩下的也只有他們身上的那件衣服。
喝的水,是從那條倒棄廢水的河里取來的。
這些人已經(jīng)沒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們的刀槍已經(jīng)被沒收,個個都憔悴萎靡。
葉玹看著這些棚屋里的凌亂的景象。有人脫掉衣服,把身體貼在地上,喊著發(fā)熱。有人蜷縮著,牙齒打顫,喊著太冷。
有人閑逛,有人懶散,有人清醒。
他們的到來,沒有引起這些人的注意,在知道他們是醫(yī)者之后,這些人都開始興奮起來了。
“看來是瘴氣病。”葉玹在潮濕的棚屋下,蹲在這些人中間,看著一個渾身顫抖的人說,“的確是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