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那副厚厚的眼鏡,閉上眼睛,揉了揉鼻梁,嘴里慢慢的吐出一句話來:“會員的吸收和開除都要慎重,我看事情就暫時緩一緩吧。”
葉玹不再那么絕望了,他說:“從今以后,我定當約束自己的言行。”
施代山煩躁的把面前的茶杯一推,怒氣沖沖的說道:“會長,你這是在偏袒他。”
“這人已經(jīng)是聲名狼藉,還能讓他留在華中醫(yī)學會嗎?”許智青問道,他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他人究竟如何還是交給時間去淘洗吧!至少他在這里是沒有什么過失的,即使先前釀下過大錯,我想也絕非他的本意。”
“既然許伯父不愿我留在這里,那我就離開。”葉玹從懷中拿出,一本綠色的封面上,印有兩蛇盤旋的華中醫(yī)學會的會員證。
手中的會員證是近來才發(fā)給他的。當初剛到醫(yī)學會時,他還參于了關于會員證的討論,最后他們決定把西方的蛇杖作為華中醫(yī)學會的標志。這一點是葉玹和范時崇一同提出的,這個提議當時就立刻得到了總會長尹柏陶的支持。
葉玹最后看了看手中這方綠色的小本子,醫(yī)學會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歸屬,原以為能夠在這里得到安定,現(xiàn)在看來,他又不得不離開了。他不舍的把會員證放在了桌上。
李榮山不敢相信的說:“葉兄,你知道你現(xiàn)在做什么嗎?會長還沒有發(fā)話呢!你就這么放棄了。”
“葉玹,你真的想好了?你要自己主動放棄成為華中醫(yī)學會的會員嗎?”尹柏陶問道,“你就不再考慮考慮了?”
“如果我的退出,能讓許伯父消消氣,我愿意退出。”
許智青站在施代山的旁邊,葉玹就在他的斜對面,他臉上帶著輕蔑,冷笑著說道:“到如今還是這副模樣,一副委曲求全,成全別人,舍棄自己的模樣,看著真是讓人難受。記住,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他語氣中帶著嘲諷和不可原諒,在他說完那幾句話之后,就轉身對尹柏陶說:“尹會長,接下的事,就原諒我恕不奉陪了。”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范時崇有一些按捺不住了,他焦急的在椅子上動來動去,長吁短嘆的看看右邊一臉無所畏懼的葉玹,又看看左邊面容平靜的尹柏陶。他想要說些什么,又被葉玹打斷了。
“你不用說了,時崇兄,我主意已定。”葉玹說。
葉玹走到尹柏陶的身邊,深深地向總會長鞠了一躬。然后就從容的走出了議事廳。
議事廳里留下來的人,都一時靜默著,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還是施代山先打破了沉默。他感到舒暢的說:“這個決議不也是眾望所歸嗎!”
“說他忘恩負義,他還能如此,還真不好說!”有人說。
“現(xiàn)在醫(yī)學會算是損了一員大將了。”
“別忘了,他可是....”
......
這些話,一時在這棟紅房子的三樓此起彼伏。
葉玹并不為剛才的決定感到遺憾,反而感到更輕松一些。
他手腕處夾著一個棕色的小包,走出醫(yī)學會時,和之前每一次離開這里時一樣。
外面寒氣逼人,水霧繚繞,先前散去的晨霧,現(xiàn)在又開始凝聚起來了。
守門人還什么都不知道,他從豎起的報紙上方,抬起頭來,熱情的問道:“葉先生,今天走得這么早哇!”
他也和往常一樣,朝守門人點了點頭。
今天的商討會,原以為會早早結束,竟會一直延綿到下午。
沿著醫(yī)學會的圍墻往回走時,他看著圍墻邊一排排的桂花樹,和他剛來這里時一樣,只是上面的積雪好像更厚了,都同樣是在無聲無息的融化著。
有兩駕馬車向他這邊駛來,葉玹盯著腳下濕漉漉的地面,他知道這是張辰均的馬車,黑色的馬車上面插著一面灰色的旗幟,他知道這是張先生來為醫(yī)學會送藥了。
自從醫(yī)學會成立以后,特別是最近一兩個月以來,張辰均就頻頻的出現(xiàn)在醫(yī)學會里,隔三五日不是送藥就是送器械。出手之大方,整個醫(yī)學會的人都視他為他們的大恩人。
他們常在張辰均的面前稱贊他,不然就在他背后夸耀。葉玹看他也很親切,加上這人又剛剛救過他,就對這人更沒有什么意見了。
在葉玹被捕入獄的前幾天,張辰均和以往一樣,送了一批專用的醫(yī)用器械。
尹會長察看了這批工具之后,他點頭,稱贊道:“這手術剪竟然做得如此精巧。”他邊說邊張開剪刀,又緩慢的合上。
“這可是最新的,德國產(chǎn)的含鋼的手術剪,不是一般的鐵質和銅質的。”
“將軍為醫(yī)學會考慮得如此周到。難道就別無他求嗎?”
“資助醫(yī)學會本來就是好事!這樣尹會長都會多心。”
尹柏陶又拿起一把手術刀,手術刀在陽光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他哈哈大笑:“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可知道現(xiàn)在軍營里,也是很缺軍醫(yī)的。”
“要找軍醫(yī)有什么難的,難道尹會長怕我搶走你的人。”
“醫(yī)學會的會員遍及各處,倒不必拘束在這處小小的紅房子里。這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尹會長在空闊的廣場上走了幾步,他說:“只要不搶走我那幾根支柱,你要誰,盡管開口。”
張辰均低低的笑了幾聲,他說道:“以您的眼光,醫(yī)界的施代山,藥界的范時崇,是否就是這醫(yī)學會里醫(yī)術最精湛的人呢!
這時有幾個人走了過來,把這一箱箱器械抬進樓去,尹柏陶叮囑他們道:“慢一點,一定要小心。”
他看著抬走箱子的那兩個人的背影,緩緩說道:“這醫(yī)界和藥界,分屬不同,兩人也各有千秋。一位長于醫(yī)術,一位善于用藥,現(xiàn)在還有一人,這人醫(yī)術不輸于施代山,藥理不壓于范時崇,時常能夠出乎意料另辟蹊徑,開創(chuàng)出新的路途,還往往都能夠成功。”
“在先前的施醫(yī)局上,”尹會長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