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夜幕徐徐拉開，雨小了很多，鎮上唯一的街道兩旁的鋪子大部分都收了攤。冷清的街道偶爾有行人走過，看起來匆匆。山區的小鎮就是這樣，每逢春節，在外務工的人們回家過年，小鎮就會熱鬧起來，唯一的主干道在那幾天總會被堵的水泄不通。節日一過完便又是另一番情景。

方宇一家人坐在客廳，電視里放著中央一臺的新聞聯播。茶幾上放的蘋果沒人愿意去啃，方梅挨著李海坐著嘴里不停的嗑著瓜子，方恒坐在地上擺弄著他那已掉了胳膊的奧特曼機器人，嘴里喃喃有詞。

方宇坐在沙發的角落，雙眼緊盯著電視屏幕，什么也沒看進去。方玲在下午的時候已被她奶奶送到學校去了。小孩正在上初二，這學習可耽誤不得，一不小心就落下了，再趕起來就非常吃力了。

方梅將手中未磕完的瓜子放進粉紅色的塑料瓜子盒，拍拍雙手，首先發話了，“我看，還是別把孩子送過去了，這孩子在這邊生活的好好的，到湖北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就是、就是”方梅老公李海在一旁幫腔。

其實方宇跟方母早就打定主意，要將孩子撫養權交給周小霞的。方母知道，如果兒子帶著兩個孩子，之前給他介紹的那女的肯定不會答應，這一輩子注定要打光棍了。現在本來性別比例就嚴重失調，農村討不到老婆的多了去了，誰愿意嫁給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男人？

“把孩子留在身邊，你幫他帶？你幫他找老婆？說的輕巧，真是說話不經過大腦。”方母暼了方梅一眼。

“一個孩子是帶，兩個孩子也是帶，多一個孩子就能馬上找到老婆？”方梅不服氣。

“找老婆你不用擔心，已經有人給方宇介紹了一個對象，是離婚的，兩人正處著呢！”說這話期間，方母眉毛上挑，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什么？已經找了一個？好你個方宇，瞞的可夠結實的啊！”方梅眼睛睜的圓圓的，知道方宇已經有了女朋友，心里別提有多高興。

李海也用手指了指方宇：“你小子，夠可以的啊！”

方宇摸了摸后腦勺，一頓傻笑。“嘿嘿…”

方母解釋道：“這個事我誰都沒說，你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嘴長的像火箭，不出兩天滿街的人都知道。畢竟宇兒之前還沒離婚，不想把事情搞復雜了。”

母親的形象此刻在方梅心中高了一大截。大贊母親這事辦的有魄力。

“來來來，說說看，那女的是哪里的？人長的怎么樣？家庭條件如何？”人都是愛打聽八卦的，方梅也不例外，何況八卦對象是自己的弟弟。

方母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嚕一下，喝了一大口。說：“還能什么條件，離過婚的唄！你弟弟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想找黃花大閨女不成？”

“媽，看您說的，離過婚的就不是人啦？現在離婚這么普遍，離了婚總要再找啊，我覺得沒什么，看您說的好像離婚了就低人一等似的！”方梅的思想還是開放一些。

“反正我現在沒什么別的要求，只要有女人跟著他就好了！”方母說。

方梅又問方宇：“霞霞知道這個事嗎？”

“這怎么可能讓她知道呢？知道了還不跟我鬧翻天？她甚至還可以找我要賠償的，我才不會這么傻呢！”方宇是個精明人，明明自己也想離婚，在法官面前卻裝出一副委屈樣，這幾年的離婚官司把周小霞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提醒你一下，也不能讓方玲知道了，萬一她到時候告狀了就麻煩了，雖說你們已經離婚，她來鬧對我們方家名聲總歸是有影響的。”方梅提醒道。

方宇“哦”了一聲，拿起電視機遙控換到了其他頻道。接著大家都默不作聲，好像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話題。整個客廳只有電視機的聲音。

方梅繼續問：“那玲丫子怎么辦？她現在死活不肯去那邊啊！大家不要悶在這里啊，得想辦法啊！”

方母答道：“還能怎么辦？玲丫子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能來硬的？還不是只能慢慢做她的工作！這事急不得！”

方父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歷來話少。大家在這里討論孩子的事情好像跟他沒有一丁點關系似的。偶爾拿出一支煙，默默抽著。

“要抽到外面去抽，嗆死人了！”方母使勁的拍打著方父的左肩，發出“啪”的一聲響。方父也沒生氣，嘿嘿笑了一下，起身到陽臺去了。

“哎…我也不想把她給周小霞那個臭婊子帶過去，養了十幾年的娃，把她弄走等于割我的肉啊！但是，不給不行啊！我一個人養兩個孩子確實有點吃力，爸媽年紀又大了，往后去，我真的有點吃不消。”別看方宇脾氣暴躁，對周小霞可以大吼大叫，但對家里其他人，他還是挺心疼的，說著說著竟哽咽了。

“你養不起我幫你養！”方梅情緒瞬間被調動起來，完全沒考慮到自己已是出嫁之人。幫弟弟養孩子不是她說養就養的，還得問李海同意不同意，李海還有父母，還得問公公婆婆同意不同意。

“姐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知道你跟玲丫兒感情深，都舍不得她，但也必須考慮現實。”方宇眉頭緊皺，滿腹心事的樣子。

幾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聊出個所以然。方宇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此刻墻上的時鐘正指向九點。方梅知道方玲就要下晚自習回來了，就與父母道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