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歐比康的來電話,韋寒冬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臉色十分難看,幾乎可以用猙獰來形容,剛剛還在醫院大門口嚇壞一個軟軟萌男孩子,害得他在入口處嚎啕大哭。
曾停下腳步安撫受驚嚇的孩童,他急速沖往歐比康告知他的病房。
這歐比康算是有心,將她安排在離何秀麗最遠的病房,沒讓何秀麗知道萌婷出了狀況,以免老人家因擔止而影響日漸康復的身體,對于這點,他不得不感謝歐比康的細心。
“萌婷。”
不經敲門便沖進病房,見歐比康正坐在床邊摸著她的發絲,一股火直沖腦門,他生氣。
那姓歐的以為他在做什么,她是他韋寒冬的妻子,容得著他碰的嗎。
“噓”歐比康以手指比了噤聲的動作,起身將他引到病房外。
“你就不能讓我先看看她嗎。”
這男人未免得過分,韋寒低聲說。
“先讓我把話說完,剩下來的時間就全部都是你的了,何必急于一時。”
皮皮地咧開嘴笑,歐比康顯然沒將他彰揚的怒氣放在眼里。
“我們認識,我為什么要聽你說話。”
他不明白一個好端端的人,怎會突然昏倒躺上病床。
忽地憶起她近日來的嗜睡,該不會是這醫院給她的工作太重,她承受不起才會出此狀態,他頓時地揪住歐比康的白領。
“你該的派什么工作給她。”
這家伙是吃姜蒜來的嗎,滿嘴姜味,好臭啊!
歐比康皺皺鼻子,相當不以為然。
“嘿,先生,這似乎不關我的事。”
“怎會不關你的事,是你,就是你,介紹什么倒霉的工作讓萌婷做,所以她才會累倒。”
韋寒冬怒急攻心,不論是與不是,全部推到這家伙身上就對。
“拜托,一堆人搶著要的工作,是小婷我才交給她的耶,別人我還不屑呢。”
歐比康扯開他揪住自己白袍的手掌,微慍地順了順領口,呼吸新鮮空氣。
“況且小婷是因為動了胎氣才會暈倒,關工作什么事。。”
他才是搞不清楚狀況的那個人,敢在這邊跟他大呼小叫聲,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地方。
“動胎……氣。”
韋寒冬猛地一震,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垮下肩膀。
“你是說”
“笨喏,這么笨蛋怎么當人老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歐比康輕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決心不再搭理這愚蠢男人,以免有損壞他的聰明智商。
“等等。”就在歐比康轉身欲走之際,韋寒冬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你知道我是。”萌婷的丈夫。
那他剛才看到的是什么,這家伙明明摸著萌婷的發絲,像極珍視地凝望著她,難道他看到的全是自己的幻覺。
“小婷肚子里孩子的爸,不然還有誰。”
歐比康真他媽的想點他的腦門,看看里頭到底都裝了些什么鬼。
“我還知道讓小婷動胎氣的,是一個叫做金優雅的女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問他為何要問金優雅的名字,就是寃有頭債有主,自個兒去問。”
“請再等一下。”
這家伙走這么急做啥,他話都還沒問完。
“聽萌婷說,你很照顧她。”
再話他也問不出口,怕是先傷了自己的心。
挑起眉,歐比康總算正眼瞧他,一臉了然。
“喔所以你喝了一大缸醋,對著我大呼小叫。”
韋寒冬脹紅了臉,一時語塞。
“小老弟,凡事要眼見為憑。”
拍了拍韋寒冬的肩膀,歐比康像個看透世俗事的老儈勸道。
“我之所以對小婷多了份關心,是因為她長得很像我那早逝去的妹子,這叫移情作用,跟你想的關系八竿子打不著好嗎。”
韋寒冬擰起眉心,好久沒這么被別人說教了。
“老婆是娶來疼的,不管你們是因為什么理由結婚,能在這輩子牽起紅線也是你們的緣分,要是不好好的顧著這條紅線,恐怕是隨便就能扯斷。”歐比康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韋寒冬一愣住,滿臉狼狽。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哪知道什么,不過是小婷多少提及你和你的家人,其他全都用猜測的。”
他當初可是主修過心理學的醫學院高材生,高興的話還可以弄個前世今生什么的節目做做,只是他不屑而已。
韋寒冬瞇起眼,擺明了不信。
“不信是吧。”對上他的眼眸,歐比康淺嘆一口氣,轉身又走,走了幾步,涼涼地丟了句――
“那你就當我會夜觀天象,哈哈哈”。
不知睡了多久,湯萌婷因腹部悶痛而幽幽轉醒。
床頭亮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家用臺燈,而是病房的長型燈管,正巧照在她的頭頂上。
她怎么也住進病房了,驚疑之下,她想起身卻渾身軟綿綿,全然使不上力氣,只得疲累地轉動頭部,卻讓她在移動的過程里,發現坐在角落沙發里閉眼沈睡的男人。
一見到他,所有暫時失憶的昏厥前的景象全浮上眼前。她鼻子一酸,想起金優雅的囂張和他的背叛,不由得悲傷從中來……
他怎會在這里,難道他不知道她已經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意圖再來這里佯裝體貼。
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他,該給的、不該給的,她沒一樣留得住。
倘若早知道他的溫柔體貼其實另有目的,她或許不會沈淪得這么快,不僅身子給了他,連心都賠了進去。
要不是金優雅的出現,或許她會像鴕鳥般忽略自己潛藏的感情……
不,或者該說她懦弱,根本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才是真,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愛上這個有夫妻之實的假丈夫,金優雅的出現,只是血淋淋地將事實刨開,讓她不得不面對罷。
當她知道他接近自己其實另有目的,當她知道金優雅是另一個擁有他的女人,那噬心的痛宛如,一輩子一次都嫌太多。
夠了,人家說“甘愿挑蔥賣菜,不愿跟人公家王婿”,她已經貪心地擁有他好一段時日,也在他和他家人身上得到許多溫暖,那已不是那一小塊地皮所能比擬的價值,一切就到此為止。
她可以和母親租一個小套房,回復到以往略顯閉塞的生活,只不過旗津怕是回不去了……
她根本不敢想像當經過渲染的八卦傳開之后,以往熟識的鄰居朋友們會怎么看待她,索性就別回去了。
抬起手,大膽咬牙拔掉,她不舍地再看韋寒冬一眼。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就像沒戴隱形眼鏡那般,她始終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如同他深沉難懂的心思。
那縝密的計劃、精準的算計,單純如她,怎堪讓他戲耍于股掌之間,將她賣了,她還幫他數錢呢。
咽下喉管里的澀意,她扶著床沿跟困起身,腹部傳來的緊縮感令她不由得攢緊眉心,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她小心地扶著墻壁走,希望能在不驚擾到他的狀態下離去。
韋寒冬被極細微的寒搴聲擾醒,他是很累沒錯,但因為掛心她的身體,所以他其實睡得并不沉,因此稍有動靜便挑動他敏感的神經,繼而發現她的蠢動。
“萌婷,你在做什么。”
擔心之余,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她沒看到自己就坐在墻角的沙發上嗎,有什么需要大可叫他幫忙,即便是上洗手間解決生理需要,他都可以抱她去,她何必這般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他心口一凜,不愿去思索他最不愿想像的可能。
不會的,她不會聽信金優雅的三言兩語就想離他而去,不會的。
“你想到哪里去?”不由分說地湊上前去,伸手欲扶她的肩膀。
“我……我要去找媽,”然后幫媽辦理出院手續,兩人一起離開。
“你自己不舒服,何必急于一時去看媽。”
晚上的時段本來就有請看護,她何不先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再去看丈母娘也不遲。
閉了閉眼,她再明顯不過地傾了下身,避開他的撫觸。
“萌婷。”
不安感迅速在胸口蔓延開來,韋寒冬命令自己不準胡思亂想,再度伸出手。
“別碰我。”
她的嬌斥喝阻止了他的好意,他渾身一震,不覺頭皮發麻。
金優雅到底跟她說了什么,竟讓她的情緒波動到動了胎氣,甚至不準自己碰她。
金優雅,這筆帳他記了,絕對會跟她算個一清二楚。
“我知道金優雅來找過你,但相信我,那全都是在認識你之前發生的過往,我絕對沒背著你。”
“寒冬,我們離婚吧。”
清冷的嗓音打斷他的保證,也讓病房里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
“你說什么。”
過了好久,他低沉的嗓音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問道。
“我說……我們離婚吧。”
沒敢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她始終背對著他,淚水沾濕衣襟。
病房里再度陷入僵凝,此起彼落的,唯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她抽動鼻翼的細小聲音。
“別開這種玩笑。”
再度開口,是連他都不敢相信的沙啞,他的手掌緊握成拳,無論如何都只愿承認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你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
緊緊扶著墻面,她的肚子越來越疼,但她倔強的不讓自己倒下。
往后,她得一個人獨撐自己和母親所組成的家庭,她不能再軟弱地依靠他,這是惡習,一定要戒掉。
“湯萌婷。”
不愿再接收到任何他不想聽的話語,他猛地將她翻轉過身,敏感地察覺她蒼白的臉色。
“你是不是又肚子痛了。”
強迫性地將她按回床上,以極度冰冷的眼神威脅著她不準亂動,然后急速按下服務鈕,要值班護士快點過來看她。
未幾,只見歐比康吊兒郎當地偕同護士一起晃了進來。
原本該是護士小姐先來看看狀況,再考慮需不需要通報醫生,結果因為全院里都知道他和小婷妹子感情好,一見她病房有狀況,便不由分說地催促他一起前來,命苦喔。
“切,你們小倆口就不能讓院里的醫療團隊好好休息嗎,還得勞煩我這婦產科醫生來夜診,真是麻煩溜。”
言詞問不忘褒證自己一番,惹得韋寒冬翻了記白眼。
“你趕快幫她看看行不行。”
他其實是想叫他廢話少說,但礙于清楚他也關心萌婷的情況下,忍住沒有發作。
“有什么好看,安胎針也打了,別讓她亂動,躺個十天半個月就好。”
“真是的,不過是動了胎氣,緊張個什么勁兒。”
湯萌婷怔愣著,仿佛他說了什么驚天動地的消息。
“小婷妹子,不是我在念叨你,一個快當媽的人,別再那么不安分好,乖乖地躺著,好穩住你肚子里的寶寶,懂嗎。”
歐比康要護士重新為她打上新的點滴,然后拍拍她的額頭,趿著院內拖鞋又“啪嚏啪嚏”地走了。
“聽到了厚,醫生叫你乖乖躺好別亂動,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胡思亂想。”
天可憐見,別再這么嚇壞他了,他僵硬地復述一次歐比康的交代,然后眼睜睜地瞧著她豆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沿著臉頰滑落。
“你……你該死的別哭行嗎。”
一顆心揪得死緊,那顆淚水宛如灼人的硫酸,一絲絲腐蝕著他的心臟。
哭著不斷搖頭,她還是老話一句,只不過換種說法,本質不變。
“讓我走,你讓我走……”
“你相信我行不行,我說過,我沒背著你跟任何女人亂來,包括金優雅也一樣!”他氣急敗壞地低吼道。
哪個人沒有過去,她犯得著為了一個令他憎恨的過去而硬要離開他嗎。
倘若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罷,現在她該明白自己是需要被照顧、需要安胎的狀態,再這么無理取鬧就太不應該了。
她還是一勁兒搖著頭、一勁兒哭泣,仿佛沒將他的話聽進耳里似的。
韋寒冬淺嘆一口氣,這么棘手的情況還是他畢生以來的頭一遭,以他最自豪的靈活腦子,竟也想不出辦法應對,這不應該怎么才好。
好不容易她哭累了,再哭不出眼淚來,臉上猶布滿清楚的淚痕,她開口輕問:“我好像從沒有問過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極其敏感的問題像顆未爆炸彈,轟地一聲炸得他心頭發顫、頭皮發麻,兩顆眼瞠得如同龍眼一般大。
“在、在地產公司上班哪,你知道的。”破天荒地,他不由自主的結巴。
“地產公司這么多,我要知道你公司的名字。”紅腫的淚眼眸凝著他,執意問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啦,說了……你也未必知道。”背脊犯癢,他清楚地感覺到汗水奔流,卻沒敢伸手擦拭。
她的眼睛又紅了,大有洪水再度泛濫之嫌。
“我要的只是一個公司名稱,有這么困難嗎。”
“萌婷,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別擱在心上了好嗎?”拉張椅子坐下,他伸手將她的小手包進掌心,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不說也沒關系,明天天一亮,我就辦理出院。”威脅這招不是只有他會而已,她也會,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果然,她掐中他的死穴,他怎舍得讓她受到傷害,連一丁點都不行。輕嘆口氣,他妥協地閉了閉眼眸。
“恒昌,恒昌地產。”
至少他沒選擇繼續欺瞞她,這讓她心里稍微好過了些。
“記得沒錯的話,恒昌地產就是想收購我爸留下那塊土地的地產公司,對嗎。”雙眼睛凝著天花板,她漠然地散發拒人千里的冷淡。
“……是。”事到如今,不坦誠也沒辦法了,遲早得面對這一切,只是來得教他沒有半點防備。
“因為你的員工一直沒辦法將那塊談下來,所以逼得你這個老板不得不親自出馬,祭出美男計。”
她敘述得冷靜異常,仿佛事不關己。
“我不是……”他想解釋,卻找不到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我要聽實話,”她咄咄逼人地嬌喝。
韋寒冬用力地深吸口氣。
“好,你要說我存心不良也好、早有預謀也罷,但我們之間會走到這一步、絕對超出我之前所設想的范圍。”
要翻舊帳是不是,好,好極了,真是他媽的好極了,要翻大家一起來翻。
這段日子她以為他好過嗎,日日夜夜的憂心終究化為事實,早知如此,他不如在發現自己的心牽絆在她身上、再也無法移除時就向她坦白,反正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了,他何須擔憂受怕這么久?
“我本來想的是,大家做個朋友,好歹勸你們在價錢好的時候將地賣掉,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真的談不攏,大伙兒還可以是朋友――這是我本來的打算,至于之后我們會結婚,這原因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對,他是有錯,但認真追究起來,雙方各錯一半,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對,都是我強求的,我們才會走到這個局面!”受這委屈該怪誰。
還不都是自己一頭栽進去,現在才來怪他,一點都不公平。
“所以放我走吧,我說過我不會跟你要一分一毫的贍養費,那塊地也無條件給你,就當作是你照顧我媽的補償……”
“不,我不接受。”
根本不需經過腦袋思考,他咬緊牙根斷然回絕。
他要那塊地干什么,他還蓋渡村做什么,有理想就要去實踐沒錯,他是可以蓋間能讓臺灣所有旅客假日休閑游樂的好場所,可他呢。
他要找誰陪他一起去體驗豐收這些成果。
沒了她,那些外在的東西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如果到現在她還看不清楚他的心,認定那塊地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寧可將已動工的部分拆掉,還給她原始的那塊地,只求她留在他身邊。
一輩子留下來,當他永遠的妻子,為他生養下一代,他們要生生世世綁在一起。
“寒冬,我能給的都給你了,你留我又有何用。”凄楚地睇著他,哭紅的眼里充滿哀求。
他從來不知道心也能這么痛,痛到幾乎麻痹,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我做不到。”嘴角抽搐了下,他覺收攏掌心,連捏疼了她都不自覺。
“地,我可以還給你,媽媽我可以替你照顧,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不要。”
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這次他圖的又是什么。
為的……會是她肚子里剛成形的那塊肉嗎。
“你要孩子是嗎。”沒經過任何修飾,她直接將想法脫口而出。
韋寒冬猛地一震,黑眼眸受傷地轉黯,他緩緩放開那雙被他捏紅的小手。
“對,我要孩子,可我只要你湯萌婷為我生的孩子。”
一個人忍耐也只能那么多了,他都挖心掏的向她表白了,這女人竟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愛意,讓他十分挫敗。
“寒冬”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他想說什么,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噢,她是不是太貪心了點,其實他和自己一樣的,并不是對對方沒有感情。
他倏地起身,在病床前形成強大的壓迫感。
“你聽清楚了,湯萌婷,我韋寒冬要孩子,外面多得是女人肯幫我生,剛找上你的金優雅就是一例子,但我不屑一顧。
這輩子我只要你為我生的孩子,女人,我也只要你一個人,這樣子,夠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