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是真實存在的。”羅拉以一種十分肯定的語氣開頭：“它們和魔法者不同，是人類真正的敵人......。”

迪夫幾個人安靜地看著羅拉在那里講述，甚至連杯子中的茶水變得冰涼了都沒有發覺。

“總之，柏亞娜山脈擋住了陰影生物的大舉入侵，但是，對于那些刻度值極低的零散陰影，山脈上的陣法也無法監控，長時間的積累之后，就會大面積的污染正常生物，這就是'夜妖的進攻'的真相。”羅拉端起了一杯冷茶，仰脖灌了下去。

“冰冷而又殘忍，面對無辜者進行殺戮而毫無愧疚，這種陰影污染物的確算得上是人類的大敵。”迪夫在聽完羅拉的講述之后，感慨地說道。

托克的肩膀不住地顫動著，仿佛下一刻就要奪路而逃，但是，一種奇怪的力量壓制了他心底的恐懼，一直到了羅拉結束，他都沒有再出現之前那種神經錯亂般的情形。

霍迪則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他臉上的表情從平靜轉為驚訝之后就一直沒有改變過，張開的大嘴巴仿佛是一個丑陋的黑窟窿。

“不過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因為這里的特殊地勢，先天上就對那些陰影污染過的怪物不利，又加上這里曾經是一片古代戰場，那些不死的英靈也將會是我們最堅實的戰友。”羅拉再次給大家打氣。

“還有英靈……。”迪夫忽然覺得皇子的身份似乎根本就不夠看，怎么一遇到“大人物”，自己就顯得那么孤陋寡聞呢？

“另外，這種幾率發生的陰影爆發也是有著高峰和低谷的，按照聯盟和神教的記錄和分析，今年的陰影爆發應該是特別小的一次呢。”

“為什么會確定是這里？還有，在陰影爆發的時候，暗魔聯盟和神教將如何應對？那個時候，是不是我這個領主和子民們可以安然撤離，保全自己？”迪夫連珠炮一般地問道。

“大約幾天前，聯盟的觀星者發現你們這個方位出現了極大的魔法波動，按照記載，這種現象基本上都是一定級別的陰影生物穿越陣法邊界時才會發生。”羅拉說道。

迪夫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到來，好像就是那段時間……

特么老子可不是什么陰影，頂多少算是陰魂吧？

他卻忘了，總歸是沒有逃了一個“陰”字……

“為了防止引起大的慌亂，陰影生物未能被盡數阻擋的消息一直是被封鎖著的，即使是毗鄰柏亞娜的幾個國家，普通的民眾甚至帝國的高層都認為它們只是存在于傳說當中，然而，觀星者認為，這一次的妖夜，很快就要到來了。”

“就在這里？”迪夫想再次確認一下。

“聯盟也不是特別確認，只是根據星象對魔力波動的影響做出的大致判斷，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里。”羅拉暗示著自己調查者的身份：“這項任務難免要和你屬下的子民打交道，而我，在和殿下接觸之后，覺得這件事情由你來進行，似乎效率會更高一些。”

“我們之間的同盟……。”迪夫緊接著問道。

“是修，他說你對魔法者的態度與普通的皇家和貴族不同，他在你這里感覺到了……，”羅拉沉吟了一下，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修當時和她所說的感覺。

“平等的契約而非壓迫和強制，即使是效忠的誓言也是因為發自內心，是不是這樣？”迪夫有種小小的成就感，當時他只是感覺對于修這樣的性格，這么做會效果更好，誰知道竟然給了他那么大的感觸。

“對，就是類似的意思，這也是他說服我不強行帶走他的主要原因，其實，若不是各個帝國不是和神教牽扯太深，或者對于魔法者的成見太大，我想，暗魔聯盟應該都不會出現吧。”羅拉感慨道。

“不是說暗魔聯盟比神教的歷史還要久遠么？”

“那是世人的誤解，最先的時候，沒有聯盟，只有兩個處在萌芽階段的弱小組織盜賊之家和魔師盟會，一直到了實在維持不下去的時候，兩家人馬才湊到了一起，變成了現在暗魔聯盟。至于它的那些“名聲”，不過是神教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有意的夸大和丑化罷了。”羅拉很是氣憤地說道。

迪夫想起了那個被關在地牢中的盧瑟。

一個普通人罷了，因為頂著所謂神官的名號，就無時不刻不在展現著那種高高在上的“權”威。

管中窺豹，神教的作風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以拯救世人的名義來奴役世人，不論什么地方，這種霸道的信仰，都不缺啊！

“你們那是神仙之間的斗爭，而我，作為一名領主，我只會關心自己的領地和子民。”雖然心中有好惡（wu發四聲），但是在表面上，迪夫還是裝作不愿摻合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紛爭。

“但是，這一次要是真的發生在你的領地當中呢？雖然我的調查還未結束，但是，我已經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判斷出，這一次的妖夜，估計和你不會太遠。”羅拉炯炯有神地看著迪夫。

“證據呢？我需要能夠讓我相信的證據，而不是坐在那里就這么一說。”迪夫也在據理力爭。

這并不是無理取鬧，而是對于結盟之后大家的權利義務分配的一次預演，和戰爭掠奪與慈善贈與不同，兩個新晉的同盟成員，只有在事先將這些很有可能造成聯盟崩潰的隱患消弭于無形之中，才可能讓這個聯盟一直延續下去，而對等原則，無疑就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保障。

長達三個小時的討價還價，就連托克這樣的老手都已經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可是作為司令人的迪夫依然神采奕奕，這讓他感到十分驚奇。

霍迪早就借著巡查安檢的理由逃跑了，否則，會議桌上很有可能就會多出一名呼呼大睡的大漢。

那樣的畫風實在是太奇詭了一些，所以，在看到他眼皮不住地打架的時候，迪夫很是大度地放走了他。

而托克，因為需要向他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所以，只能讓他全程參與整個“談判”的過程。

“好了，我還真的沒有想到，和你進行聯合會是這么一件麻煩的事情，說實話，要不是因為修的原因，我早就把刀子架在你的脖頸上，逼著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在一切事情都有了大致的眉目之后，羅拉開玩笑地說道。

“怎么會？我相信修的眼光和您的人品，假如您想用力量來折服我的話，在一開始也不會出現聯盟的說法了。”即使是經歷了這么長時間的各種計算、推理、判斷和決定，迪夫的思路依然清晰，在羅拉吐嘈的時候，回答的內容依舊完美。

“可是我現在很想使用一下暴力啊！”羅拉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然后……她抓起晾得正好的茶水，咕咚咕咚地灌進了肚子。

托克的心臟又落回了原來的地方。

真的有些詭異啊，羅拉是那個傳說中的暗魔聯盟中的高層人士，應該是威嚴沉穩的代名詞，而自己的主子，按照過往別人的評價，那可是典型的浪蕩子，可是，剛才的一幕，卻顛覆了他之前的認知。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概世間的道理就是在這種不斷的否定中總結出來的吧？托克頭暈腦脹地向著自己解釋道。

迪夫看著羅拉小女孩兒一樣的做派，心里更加安穩了。

“羅拉女士，按照我們家鄉那邊的習俗，對于我們這樣的盟約關系，一般都會草擬一份協議，將我們之前談出的結果落實到紙面之上，不知道你會不會反感這些呢？”迪夫的臉皮夠厚，直接將地球前世中熟悉的那一套照搬了過來。

“隨你的便吧，反正我們是不會違背約定的。倒是這么長時間了，作為地主，皇子殿下不會讓你的盟友餓著肚子吧？”羅拉眨巴著眼睛，肚子里同時發出了咕咕的鳴叫。

還真的……不怎么淑女啊！

雖然羅拉的這種做派很是對他的胃口，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吐嘈了一下。

“因為我們的這次盟約最終是落實在了紙面上，所以，我們給它起的名字就叫做“紙片同盟”，怎么樣？”迪夫示意托克去準備食物，然后笑著解釋：“我當然是不會懷疑您的，我只是需要用一份協議來約束自己。”

“狡猾的家伙！”羅拉嗤之以鼻，然后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其實，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就是這份簡陋的盟書，會在之后掀起多么大的風浪，甚至顛覆了一個舊有的秩序還不夠，直到新秩序形成，好多地方，都還依稀有著它的影子。

“殿下，羅拉女士，晚餐來啦！”托克經過了這么一小段時間的恢復，又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迪夫和羅拉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起伸出手中的刀叉，向著盤子中的食物發力。

都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