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來溫家已然過了一段日子，轉眼間竟是到了三月初三日的上巳(sì)節。

他臉上帶著愜意的神情，靜靜地地倚靠在溫家的游船上，放空思緒去欣賞這清風麗日的好風光。河岸兩側隨風飄揚的楊柳枝正黃綠交接，周圍已春花爛漫，出門游春的大多是看花人。

“大哥，為什么這三月初三又叫上巳節呀，可有典故？”小烏支著腦袋，不解地看向桓溫，眼神里帶著好奇。

桓溫聞言，抬手輕敲桌案，并不當即回答小烏，反而對他說起了教，“平日里叫你看書你偏不看，這會可得讓你好奇一會。”

“大哥，你都答應過我了，讓我習武，文縐縐的東西可饒了我吧。”

小烏輕輕用拳頭一下一下地敲打在船板上，隨即抬頭看向桓溫，退一步道：“大哥，我還是不要知道好了，這什么節的可與我無關。”

“溫弟，你家小郎真爽朗。”

和桓溫他們對坐一側的是溫式之兄妹和孟嘉，溫式之見小烏提不起興致的神情，就開口解說道：“這中原之地，自古就有‘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的叫法，因此，這上巳節可是黃帝的誕辰。”

“原來如此，多謝溫大哥說與我聽。”小烏站起來，對溫式之行禮致謝。

“咱們坐在船里多無趣，不如到船外享受一番這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孟嘉率先站了起來，俊美的臉龐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

于是，他們一行五人一同到船外欣賞春日的好風景。暮春風景初三月，若有佳友一同閑游，那可是人生之中的一大樂事。

清晨不甚耀眼的陽光灑落江面，帆船的影子倒影在春風吹拂的波浪之間，斑斕瑟瑟。

平靜的江面似海，一望無際。桓溫負手站在甲板上，不由地吟詠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大抵不單單是孔夫子他們的夙愿，亦是吾輩之愿啊。”

“子非孔夫子，又怎知孔夫子之樂在此？”

溫光今日穿著一身淡綠色輕紗蟬衣，春風拂過有飄飄欲仙之感，見桓溫對水吟詩，不由地出口反駁。

桓溫看向她瞇起來的眼，秀口吐出挑釁的話語，隨即微微抿嘴淺笑。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孔夫子之樂何樂？”

孟嘉和溫式之他們看到桓溫和溫光的一番辯論，只得用疊扇掩嘴輕笑。

自古文人雅客喜愛在春日里出游踏青，可吟詩作賦，踏青尋樂，總之在這個越發暖和的日子里一定得到野外一抒雅懷。

桓溫停止和溫光爭辯，帶著小烏自立一旁。當看到岸邊男女結伴出游的情景，不由地想到《周禮》也有記載，在仲春之月，男女私會是被允許的，在這一日男女都可盡情賞玩，不受約束。

“七妹，水冷，切莫貪玩。”

桓溫聽到溫式之的聲音，循聲看去。這才發現溫光正蹲在甲板上，俯身下去一只手捏著裙擺，一只手波起河面的水，水花飛濺起來，那一抹明媚的笑容真真讓人心動。

“二哥，這水一點都不冷，涼快得很，你也來試試？”

“七妹，小心一點，若是一個不小心掉入水里，可得惹病。”溫式之走過去，一把想將溫光拉起來，未料溫光正趁著她二哥走近就揮動手撥起一陣水往溫式之身上潑去。

桓溫看到慘遭水花濺濕一身衣衫的溫式之將溫光拉了起來，抬手“啪啪”地打了溫光的手好幾下。

“下次可還敢這般胡鬧？”

“不敢了，二哥饒了我吧。”

然而，當溫光抬頭看到溫式之滿臉的水又止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好你個七妹，竟還敢偷笑。”

溫式之惱怒起來，正欲狠狠打溫光的手，然而溫光卻大聲說道：“二哥你們懂水，即使我掉下去也不怕啊。”

說罷，溫光掙脫溫式之的手，跳到一邊去，又是一陣沒心沒肺的笑聲。

“式之兄，你衣服已濕，不如進船艙換一身再出來，不然怕是要著涼。”

桓溫上前勸說道，說罷眼神掃過溫光，卻看到她對他自己眨眼一笑。

“如此也好，還請各位幫我照看一下七妹。”溫式之說完，用眼神警告一下溫光，就轉身往船艙走去。

此水波一過，桓溫和小烏到船頭看過往的船只，而孟嘉和溫光也慢慢跟了上來。

桓溫感受到涼涼的春風拂過發梢，拂過臉頰，感覺甚是愜意。今日他身穿一身月白色長衫，束起得頭發被微微輕輕吹動，若不是那過于剛毅的臉龐，在別人看來定然是一位文弱而清舉爽朗的年輕郎君，然而他一點都不文弱。

三月三的天氣甚是晴朗，游船在大河上緩緩游行，可見水邊多身穿新衣的麗人。

風一陣接著一陣地吹過，吹來陣陣青草的清香，也雜著鮮花的馨香。

忽然，孟嘉雙手搭在船欄上，放眼看到一江春水在春風的吹拂下煞是美妙，他不由地脫口而出。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桓溫一聽，這句說得倒是很有意境，然而在場有一個專門拆臺的人可不這般認為。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你、你！溫家阿光，你屢番與我作對，與你有甚好處？”

孟嘉瞧了船艙一眼，見溫式之還沒有出來，就想好生‘照顧’溫光一番。

“孟家小子，我溫光就是喜歡與你作對，你可怎么著？”

溫光雙手叉腰，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瞪著孟嘉。

孟嘉抬手指著溫光，正欲欺身上前，不料此時溫式之正從船艙出來，這才作罷。

“讓你們久等了。”溫式之出來后，臉上又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江上風光正好，不如我們停船靠岸，到岸上踏青一番，如何？”桓溫上前提議道。

“如此，甚好。”經過他們一行的同意，船夫緩緩將船往岸邊駛去。

桓溫看向岸邊，寬闊的江岸已經有不少游人在游玩。還有一些小孩趁著東風，奔跑著放縱手中的紙鳶。陽光將朦朧在楊柳身上的春煙一一散去，余下的是暖暖金黃的陽光，看起來煞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