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長江大酒店往北不遠(yuǎn),就是森林公園。
賽賽的婚禮結(jié)束后,其余人都各奔東西。她拉著浮云和華年拍了幾張合照。除了初中畢業(yè)照,以及之前同學(xué)聚會,這也是浮云和華年第三次出現(xiàn)在同一個“鏡頭”里。
她面帶微笑,卻心花怒放。
他有些嚴(yán)肅,激動且緊張。
“我們?nèi)ス珗@里走走吧......”
浮云雙手背在身后,轉(zhuǎn)身像撒嬌一樣看著華年。
簡短的一句話說完,浮云看著陽光下的他,笑眼中帶著波紋。
此時的華年也笑著回應(yīng),沒有太多言語。
夏天中午的太陽,自帶“初戀”一般的溫度。馬路上的熱浪一陣接著一陣,拍打在兩人身上。
還沒走出幾步,見浮云額頭沁出細(xì)密的汗珠,華年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他稍稍和浮云拉開一些距離,伸出手掌擋在浮云頭頂。
像一把傘。
一把恰能擋住方寸陽光的遮陽傘。
華年和浮云并肩而行,走的很慢。
“你累不累呀......其實(shí)真的不用,現(xiàn)在出門很少帶傘。”
浮云說那句“你累不累呀”的時候,聲音很輕,很細(xì),很慢,透露著如初中看到華年時,才會流出的嬌羞。
她不想華年伸著胳膊累著,卻又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
華年笑著搖頭,顯然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我的傘,可是只為你撐開的哦~”
華年也一改往日的語氣,學(xué)著偶像劇里學(xué)長,溫聲細(xì)語調(diào)戲著浮云。
“嘁,光撿好聽的說。”
“真沒有......”
“明明就是,還敢狡辯?”
“以前給你寫信,不都是這么說的嘛。”
“才不,以前你才不會那么多花言巧語,就會哄女孩子開心。”
“傻瓜,那叫甜言蜜語,而且都是發(fā)自肺腑。”
“就你理由多,不跟你說了。”
浮云故作生氣,似乎心里知道華年不會當(dāng)真。
三步并作兩步,“逃”出了華年的手心,“逃”出了頭頂上的“遮陽傘”。
浮云嘴上不說,也沒有刻意讓華年收回手,可是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心疼華年的。
......
森林公園的大門口,有廢棄的鐵路穿過。視覺沖擊夾雜著年代感映入眼簾。
顯然浮云不是第一次來森林公園,可華年卻像迷途的羔羊一般,對周圍十分陌生。
炎熱的中午,多數(shù)人都躲在家里吹空調(diào)。
唯獨(dú)浮云和華年這樣的“性情中人”,冒著中暑的風(fēng)險,來逛公園。
公園門口路兩旁沒有什么店鋪,也沒有什么人。只有兩個賣冷飲的攤位,一左一右坐落兩旁。
“還喝水嗎?”
“剛喝不少了呀,傻不傻......”
華年認(rèn)真地問,浮云漫不經(jīng)心地回,攤主雖然嘴上不說,眼神也認(rèn)為他們就是一對。
“女生多喝水,對皮膚才好哦~”
“又來,你理由這么多,以后誰嫁你誰難受呀。”
華年沒有再接浮云的話,跟攤主示意一會兒出來再買。
浮云領(lǐng)著華年,穿過大門,走過一片空曠地帶,才算真正進(jìn)入森林公園。
彎彎曲曲的道路,被刻意分成很多岔路。每一條小路之間,都栽種著楓樹。
夏日的陽光透過樹梢,落在身上竟也不再顯得灼熱。
浮云和華年走在其中一條小路上,慢慢悠悠。
華年拿過了浮云挎在肩上的包包,拎在自己右手。左手牽起她的右手,下意識地沒有用力握緊。
也許是天太熱,怕手心出汗。
也許是華年初心未泯,在浮云面前還會保留些什么。
“左手牽楊......額,不對,左手倒影右手華年。”
華年說出半句才發(fā)覺順嘴了,又忙不迭改口。
浮云故意瞥了華年一眼,用自己右手帶著華年左手,前后劃著弧線。
“還左手牽楊,我家門口楊樹你牽得住嗎?”
華年聞言,有些沉默。
浮云的腳步也越來越慢,指著路邊草地旁的一張長椅。
“我們過去坐坐吧,感覺好久沒有像高中時候一樣,兩人靜靜地坐在外面啦......”
浮云的話里都是回憶,心思已經(jīng)不需要再經(jīng)過推敲。
華年自然地松開了浮云的手,拿出幾張紙巾鋪在靠浮云的一邊,又在自己位置隨便放了一張。
“傻瓜,你不是不喜歡讓我提以前嘛,怎么你還提?”
華年說著,主動往浮云跟前擠了擠,右手輕輕搭在浮云背后,把胸膛和肩膀都留給浮云。
浮云乖巧地把頭靠在華年胸口,仿佛這一刻,他就是她的港。
于世界中,靜一方天地,只有彼此。
幾分鐘后,浮云打破了沉默。
“還是喜歡一中后門斜坡上的大石頭,總有一種說不清的踏實(shí)。”
華年把頭埋在浮云的秀發(fā)里,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個火腿腸,兩根五毛錢冰棒......那還是高考前兩天的傍晚......也是......我把你當(dāng)做全世界的地方。”
“你當(dāng)時哭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我不記得,那是不是第一次為傻丫頭流淚。但我知道那是曾經(jīng)最感動的一次。”
“你得到了我的‘全部’,居然還好意思說那是曾經(jīng)最感動的一次。想想就生氣......”
浮云的聲音依舊柔和,偶爾出現(xiàn)的凌冽詞匯,仿佛掀開了更多塵封的往事。
華年閉上眼睛,幾秒種后重新睜開,好像有什么不愿想起的事情,一股腦的沖破了封鎖。
“我......喜歡曾經(jīng)你身上,郁美凈的味道。”
這樣突兀的一句話,反而讓浮云再次變得安靜。
“是初戀的味道吧......”
浮云調(diào)皮的口吻,倒像是毒藥一樣打在華年身上。
華年不再顧忌炎熱,將浮云緊緊摟在懷里。
“是我沒保護(hù)好你......如果大一的時候,我沒有把那條帶著‘傻老婆’的短信發(fā)給你,也就不會讓你爸看到,你也不會被關(guān)在家里一個月......
如果我們沒有發(fā)生關(guān)系,也就不會讓你忍受肉體上的疼痛和心靈上的煎熬......”
華年無力地講述著,我在他記憶里未曾看到的部分。
原來我以為的,都只是我以為。
我一個愛神,怎么就忘記了,還有“情到深處”。
浮云緩慢測過臉,右手食指輕輕壓在華年嘴唇上,笑容里都是篤定。
“過去的,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其他的我已然知曉。”
“知道什么?”
“知道,你愛不愛我呀。”
浮云的聲音,變成了靠近華年的耳語。
“可是我,心疼你......心疼你這幾年的堅強(qiáng),心疼你的倔強(qiáng)。”
華年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在面對浮云的坦然時,都變成積壓在心里的內(nèi)疚。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把婚結(jié)了!”
“好!”
除了干脆利索的回答,華年想不出其他的。
“如果你還為以前的事生氣,我愿意讓你欺負(fù)一輩子。”
“沒有呀,為什么要生氣。你情我愿罷了,都年輕過......”
見浮云這么說,華年作為一個奔三的男人,不敢再言其他。
那些沖進(jìn)腦海的記憶,鉆進(jìn)心底的自責(zé),還有滲透靈魂的時光,讓華年又一次見識了浮云的強(qiáng)大。
他不知道。
是系在浮云身上的“鈴鐺”解開了,還是自己的“鈴鐺”松脫了。
浮云和華年折返時,路過公園門口。
華年買了兩瓶水,擰開一瓶遞給浮云。
她不渴,只喝了一口。
他也不渴,卻把剩下的一口氣喝完。
他送她上車離開。
因為她,不想讓他像初中高中一樣,再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