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華年和浮云身后,好像時間就是自己的腳步。
你走,它也會走。
你停,它也會停。
這也是第一次,覺得身旁的索菲雅,有幾分浮云當年傻傻的樣子。
什么任務?
不過是一個被激發吃貨本質的天使,忘乎所以。
看著索菲雅“借用”浮云的身體,使勁往小碗涼皮里加著醋和辣椒,我竟然一時間無言以對。
任務。
僅僅是借華年身體嘗嘗“曾經的味道”,索菲雅也就有機可趁。
不用讓那么多雙眼睛,看到涼皮會憑空消失。
結果就是。
雖然沒有把“華年”的大碗直接換給“浮云”,卻把大碗的量,轉移到了她小碗里。
那一刻。想起了那句:如兄如父。
我都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索菲雅還是浮云。但或許有些明白,像我遇到華年一樣,她為何遇到的是浮云。
若不是涼皮入口的味道,差一點就是迷失。
微涼、酸辣。
胡蘿卜和香菜還有余味。
是從未吃過的,屬于他們的昔日情懷。
......
華年和浮云似乎知道今天要長途跋涉,都穿著適合走路的休閑鞋。
有些狹窄的雙車道,看上去是這所中學周圍僅有的路。
樹蔭稀疏,行車有數。
空蕩的街,像熟人一樣懂得傾訴。
見華年和浮云沒有為剛才的事起疑,心里竟然有一點點踏實。
他們沒有沿著這條街一直向西。
而是第一個路口左轉。
豁然。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
他逗她,她笑著追打他。
她叫他,他站著任由她。
像浮云空間里的一張照片:那年高考后,同樣的地點,照片里穿著一中校服的浮云,用左手慌忙擋住鏡頭,眼里有說不出的溫柔。
沒走多遠。
浮云會指著右側的建筑,告訴華年曾經哪個同學住在這里。
華年也會指著旁邊,門上都落滿灰塵的超市,說這里是當年晚自習之后為數不多的樂土。
她搶過話題:還有冰淇淋店。
他看著已經變成綠化帶的一塊地方,極力地收起想象。
隨后指著一片白色的建筑群。
“白樓,一中教師家屬區。老劉和老剡以前住這里,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在!”
“peace劉幾個月前還到我們行里咨詢過理財~”
“教化學的,班主任。我們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內退了。”
“其實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只不過文理分科,就再沒多少瓜葛了一樣。”
“你老實說,當初選文是為了什么?我覺得文科更抽象。”
“我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說話越來越像你們文科班那位,能把電驢子壓成變形金剛的胖胖班主任。”
“別說我們胖胖老師。最起碼人家把我們班培養出個文科狀元。”
華年沒有立即接話,腳步越來越慢。
浮云抬起手,毫無征兆地戳了華年幾下。
“喂~”
“我可不叫喂。”
浮云也不理會,指著超市拐角的一條小巷子,手指在空中緩緩畫著圈。
像一個充滿故事的句號。
華年的目光,輕易被這樣的舉動吸引。或者說,注意力從來都在浮云身上。
能同時容納兩三人并行的小巷,彎彎曲曲看不到盡頭。
“男生只能租房住的高中時代啊......高一住這一棟,高二住到后面去了。
高三住在后面的后面,劉楊家,跟他住一個屋,兩張床中間擺一張寫字臺。
這小子,現在跟她老婆,在埃塞俄比亞,幾年才回來一次。”
浮云假裝生氣,沖著華年就是一個白眼。
華年輕咦,瞬間就看懂了她的心思,仍然笑著問。
“怎么啦?”
“男生是不是都只關心自己,一點不知道照顧別人情緒。我們女生高二開始也只能在外面租房,不管是我跟陳穎,還是你妹妹。”
“那要不要,去你們曾經租房的地方再看看?”
“算了,感覺也沒什么好看的,都十年過去了。”
“有我在。十年前那兩個,會在公廁外脫了褲子追女生的變態,不敢出現。”
“還是不要,有陰影。”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那兩座夏天蒼蠅能把人擠出來的公廁,一直沒有機會見識見識,圍著公廁打轉的變態什么樣。這算不算遺憾?”
華年說著。右手托著左臂,左手摸著不算明顯的胡茬。
浮云卻用看著怪物變成變態一樣的眼神,看著華年。
“不在放蕩中變態,就在沉默中變壞。你是哪一種,我好像看到了答案。”
“寧愿你當我是在變壞。”
“嗯,所以你是,壞人。”
相視一笑,剛才所有的話題,都在浮云的喜悅里漸漸消散了。
......
他們依舊肩并肩,走在路邊。
靜靜地。緩緩地。輕輕地。
天上的云,也仿若被埋在這里的情懷吸引,偷偷湊著熱鬧。
三兩朵,連成一大片。
很快就成了陰天。
華年和浮云走到一處橋上。
看上去應該正對著一中后門。
橋下是不知已經干枯多久的河道,寬闊空曠,向兩側伸展。
華年駐足的瞬間,浮云仍然走神地向前走出幾步。
腦中浮現出另一個畫面:她穿著一中校服,身旁陳穎上白下黑搭配著殺馬特發型,可懷里都抱著一摞復習資料,最上面一本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她們身后跟著兩個同樣并排而行的男生,一個是華年,一個是張俊......
不過此刻。
當初的他們,換成了現在的浮云和華年。
當年的護花使者,從華年張俊,變成了隱藏在暗處的丘比特和索菲雅。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像不同時間的空間對折。
站在這處一中后門外,視野最空曠的地方。
仿佛能匯聚所有感傷感動,能釋放無限感情感觸。
她每一次落指,嘴邊都說著勾起回憶的“這里”。
他每一次開口,話里都含著模模糊糊的“那是”。
她說:這里。
他說:那是你們現在主任,吳佳曾經的宿舍。還有安全靜、小丹丹、賽賽。
她說:這里。
他說:那是下晚自習必經之路,只能大概記得送過誰回宿舍。我想,這個人應該,就是你。
她不否認,也沒承認。手指在空中繼續變幻位置:這里。
他看向她所指的一處斜坡,空空如也。似乎不知記憶里還有些什么。
她“哎”了一聲。告訴他原來這里有一塊大石頭,他們以前有時間就會坐在這里,看斜坡下的一中,幻想未來種種。
他卻呆呆凝望那里,似有心事重重。
......
樹欲靜,風不止。
陰沉的天空,像隨時都會任性落下淚水。
華年和浮云只好在一中外匆匆走過一段后,結束這場跨越時光的履行。
熟悉的105路,在雨中駛向城東。
華年坐在窗邊,她坐在他旁邊。
他隔著玻璃,裝作用手指操控窗外的雨水。
她斜靠在他肩上,側目看著窗外,聽他口中有詞。
“心已花,四海為家;夢再大,咫尺天涯。去年今日只剩倆,你笑,我傻!辭中話,雨代雪答;風未罷,涼意催發。窗外雨水上至下,我找,你耍。”
“好聽,有名字嗎?”
“即使天空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