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未露頭。

華年換了一身“101空降師”的迷彩裝。腳上穿著戰地靴，沒有將褲腳塞進靴子里。

我眼前的華年，畫風驟然不同。

他想干嘛？

本沒打算跟著他，此時內心也涌動著人類情感的愛神，情不自禁地追上去。

沒有油頭粉面，沒有香水護膚品?；蛟S是因為鼻子的關系，華年平日里會刻意遠離這些。

沒有回暖的春季，有些微涼的清晨空氣，夾雜著淡淡的化學煙霧味道。華年走在小區里，還是會將口罩戴上。

只是今天他走過的路線，于我是陌生的。

以往我記得他都是下樓左轉向南，而今天是右轉左轉再向西。

西門只能通過行人，來來往往的家長似乎都是早晨送孩子到學校的。

小區西門外的百米路程，夾在第三幼兒園，和第十八小學之間。

家長一一二二一一，學生三三兩兩三三。

華年絲毫沒有被沿途的氛圍干擾，可我看著華年走在學生中間的背影，卻仿若此時的他還像十幾年前的自己，早早到校，交出一封信之后才去背誦課文。

我變回成年體型，空中漂亮的回旋，飛到他身前一邊倒退一邊盯著。

想看穿他此刻在想什么。

突然。

華年停下腳步。

看著眼前的我，說出一句讓我心生疑惑的話。

“你就不休息么，一大早出現在這里？”

錯愕，震驚，難以置信。

我不信這小子可以看見自己，卻因為之前的種種，有些不敢確定。

萬一......

“你不也......”我開口剛說一半，被身后傳來的相同話語打斷。

“你不也一大早出現在這里？”

我猛然轉身，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披肩發女孩子站在后面。

舒展翅膀想擋住華年視線，但卻仿若只是一陣風吹過他眼前，并不影響他與這個女孩子的對視。

她是誰？

心里不禁問出這樣的問題。

背后背著迷你的黑色雙肩包包，雪花牛仔上衣配淺藍色牛仔褲，白色休閑鞋?？瓷砀邞搫傔^一六零，可能比浮云略高一些。

只是這熊貓一樣的黑眼圈，像經常熬夜沒睡醒。

華年的聲音經過口罩像被過濾一樣，沒有絲毫情緒。

“我是因為暫住這里！”

女孩子輕笑著回了一句。

“我是因為住在附近！”

華年微微跳動的眼皮，足以說明他覺得不會這么巧。

而且，這樣的對話方式，又是一個華年心里無招應付的主子。

沒等華年想出下一句，女孩子之后的一句話讓我聽出了她的身份。

“怎么？莫非巧遇新領導，還會有什么指示？現在不在工作時間，您要是有事要我去辦，得想好給加班費~”

李穎。

我心中能想到的名字，似乎只有這一個。

那就是說，她是華年所在集團分公司派來的，接替楊婕的新助理？

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叫李穎的姑娘。

臉型修長，五官清晰，相貌也算不錯。若跟浮云比的話，可能視覺上的缺點就是，身材略差了些。

骨感，比華年的同學寶貝更加骨感。

再配上熬夜剩下的眼圈和臉色，若不是白天見到，還真有些詭異。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作祟，在我愛神心里，不想把正在漸漸步入成熟行列的華年交給除浮云以為的其他人。

不是高富帥，不是王老五。甚至如今的華年遠不如十幾年前帶著光環，可這個在我成神禮中以獨特方式出現的華年，總讓我有種不想輕易交付給他人的不安。

雖然華年戴著口罩，可依舊能看得出到他張口欲言又止。

略一猶豫。華年還是輕輕開口。

“老同學，以前不愛說話，現在變得這么會挖苦人了？

邊走邊說吧，走著去公司也用不了多久?！?

只見李穎沒有吱聲，在華年邁出幾步后并排向北走去。

有些擁擠的小巷，分成雙向車道。

兩側店鋪都還關著，非機動車道上停滿各色車輛。

我怔怔地看著他們走遠，才猛然搖搖頭，使自己清醒。

“華年的，老同學？”

初中？顯然不是。大學，不太可能。

那就是高中?？晌以趺礇]在畢業照上見過這個女孩子？

還是不考慮這些了，畢業照上不還沒有華年自己呢。

無奈之下，一排翅膀，再次成為了華年的“跟屁天使”。

街邊的燒烤店凌晨才關門，酒氣攙著各種調味料的味道撲面而來，華年不禁用手捂在口罩上。

沉默片刻的李穎見狀，才勉強帶笑。

“我們這不到一年的高中同學，哪里老了？只是感覺世界好小啊，剛剛換工作到新公司，被委以重任居然是給當年才子做助理。

那我不叫你領導該叫什么？”

“叫華年不就行了嘛。何必把人生搞的那么復雜！”

“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人生？事業感情還是生活？不知不覺，邁出大學校門的那一刻，就變得復雜了?！?

“有幾個知己，有一點時間，有幾處地方，我覺得這就是人生了吧?！?

“高中晚自習的時候，華年你總愛給很多人傳紙條聊天。不知道你所說的知音，是像我這樣的，還是像浮云那樣的？”

“經李穎同學這么一說，我倒覺得人生太復雜。公司不會是了解我過去之后，才專門讓你來的吧。哈哈，說笑說笑的?！?

“華年。一個男人最不紳士的時候，就是當著失戀不久的女同學面開玩笑?！?

“......”

標志性的黑線，同時出現在華年跟我額頭。

也許華年覺得這些都是在同一時間上的不同巧合，可作為愛神，卻隱隱覺得事情并沒這么簡單。

華年跟李穎說著，走著，卻是去上班的方向，去迎接占據生活很大一部分的工作壓力。

與那年不同，華年送浮云回家，卻是為了卸去一天的忙碌與煩惱。

后半程的路上，二人都未說話。

華年可能是覺得無心之言會傷人，不知如何勸慰，倒不如讓話題先冷卻降溫。

李穎卻似乎本身是個話不算的女孩子，又覺得自己的感情問題，不該以這樣的方式帶入與華年的“多年未見”。

......

BCD金融中心7層。

電梯門打開，華年向左，李穎向右，仿若不是一路同行，從未在一個世界。

而這時李穎走出幾步又轉身，對著尚未走到另一個部門的華年，詢問。

“華年，趁還沒有正式成為我‘領導’?；卮鹨幌聞偛诺膯栴}~”

“這樣的年紀，你我都活在面具底下。知音，需要在沒有絲毫戒備的年華里，掏心給曾經?！?

說完這些。

華年指了指門禁上的時間，示意李穎快遲到了。

微微一愣，她跑出幾步按下指紋，閃身消失在玻璃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