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人生如戲。
可沒人知道,自己要入戲多深才會是一個好演員。
無違良心,給人安心,活的舒心。
表里如一地活出自我,就已經完美地演繹了自己戲份里的主角。
......
華年安詳睡著的樣子,從來不曾見過。
如果以我愛神的角度來嚴格定義,真正認識華年的時間還不到三天。
可有一件事不能忍。
我居然跟這小子“同床共枕”快兩年。
盡管如同浮云回憶自己的曾經,卻仿若我幫華年做了一個夢,一個長達兩年的夢。
我氣憤著,卻也欣慰著。華年跟浮云的青春,成了我睡夢中的溫床,讓自己成長到曾經的丘比特需要仰視。
我思考著,卻也無奈著。浮云為生活的負累而傷,不必再傷心的華年卻傷了回憶。要如何幫他,才能再上演一處折子戲。
......
早已充滿電的手機,還插著電源。
華年還沒醒,鬧鐘也沒響。
可整晚都坐在鋼琴上的我,已經看到窗外泛白的晨色。
我想,換做以前調皮的丘比特,還是會附在華年身上,干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如今,不想折騰這個可憐的人。
我閃身消失,又閃身出現,顧不得雪白的羽毛掉落,反正無人看見。
華年手機的鬧鐘立刻響起。
......
“那些虛偽的時刻,不擇手段的......”
鈴聲之后,華年睜著惺忪睡眼,嫻熟地拔掉手機,停止了這段鬧心的旋律。
時間7:10,2016年3月6日。
華年翻過身,沒有像兩年前那樣早早起床,似乎打算繼續睡一會兒,其他的事情可以晚些再處理。
但就在這時,微信接受消息提示兩聲。
看到兩條語音消息都是來自楊婕,我會心一笑。
華年無奈地點開。
“華年,我估計昨天著涼了,現在渾身難受,嗓子冒煙,你這合約男友能不能......”
“看......看”
再發信息無人回,打電話無人接聽。
眉頭一皺,睡意全無。
穿衣洗漱之后,華年沒有立即出門,而是先打開冰箱找了找,一番廚房全武行之后,拎著保溫杯離開了。
華媽媽今天似乎醒的比較晚,在華年出去后,收拾著廚房里剩下的碎生姜。
......
香魚王子假日酒店。
距離華年所在書香雅苑A區并不遠。
華年不知道楊婕所在房間號,只好拎著保溫杯前臺問詢。
可當濃妝的前臺女客服要求華年出示“身份證”時,華年錯愕,愣了幾秒鐘。
“同事病了,我送姜湯!還要身份證干嘛?”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再說我也不知道你送什么的~”
“那麻煩快點,我趕時間。”
“帥哥,你這一日之計在于晨,服務周到不用等。稍安勿躁,不耽誤你發揮~”
看得出華年生氣,但卻并未理會服務員的陰陽怪氣。
接過服務員遞回來的身份證后,直奔電梯。
直到電梯門關上,都還能聽到前臺傳來的小聲嘀咕。
......
“8008號房間。”
華年出了電梯左拐右拐,終于走到了門牌是8008的房間。
按下門鈴,足足等了三分鐘門才緩緩打開。
可華年從前臺到8008,總共花了不到三分鐘。
房門打開的瞬間,涼風帶著香水味撲鼻而來。華年下意識地用衣袖捂住鼻子。
楊婕穿著灰色的睡衣,臉色異常的夾在門縫里。
“華大男友,你~你居然還真來了。我不行了,今天恐怕沒法把握機會去表現了。”
楊婕說著,轉身扶墻一步步往臥室走。
華年上前攙扶,又在楊婕躺下后為其蓋好被子。空調顯示溫度只有5℃。華年只好輕輕搖頭又關掉空調。
從始至終華年的目光沒有亂瞅,神色中有擔心,可心之色始終如一。
給楊婕倒了杯冒著熱氣姜湯后,喂其喝了幾口。
手背放在楊婕發熱的額頭,輕聲斥責,還告訴楊婕他自己一個人去看老太太。
兜里掏出兩片感冒藥放在桌上,叮囑半小時后再吃。
華年隨后關好8008的房門,乘電梯離開。
走出酒店大門,耳邊還回想著服務員那句略帶嘲笑的“這么快?”
......
華年看了一眼時間,已經8:20。
或許是剛才匆忙,并未注意到微信又收到三條信息。
只是這三條消息,卻分別屬于三個人。
第一條是楊婕發的,文字消息。
“渾身冷,但心里暖。”之后還跟著一個企鵝飛吻。
華年輕嘆,沒有回復,應該是不想再打擾其休息。
第二條是張俊發的,語音消息。
“我了個去!華年小童鞋你昨晚突然掛電話不理儂家,害得人家好擔心哦。可是再撥回去的時候已經關機。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現在才從某個酒店某美女房間里出來?”
能聽出這個叫張俊的不是gay,但卻在跟華年說話時帶著特有的“娘娘腔”。重要的是,最后一句話幾乎猶如女人第六感一樣料事如神。
華年臉上泛起笑容,轉身看了看頭頂上方的“香魚王子”,以調侃地口吻回了一句。
“怎么?約嗎?想約也只能晚上了,白天沒空!”
說完這句話,華年招手攔了輛車,并隨口報出“電廠家屬區”。
司機轉彎,迎著陽光的方向駛入濱河大道。
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華年的“睡車癥”又開始了,漸漸有倦意爬上他的臉。
微微低頭。
擺弄幾下手機后,點開第三個人發的信息。
信息上方顯示“水色”。
信息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沒有電視~~看手機”。
再看頭像。
一個昏暗的樓道里,浮云長發簡單束起,垂落左肩。穿著黑裙子,一手叉腰一手垂落。
可就如頭像里泛黃的光線一樣,她的笑容也微微泛黃。
見過那么多次她天真的笑臉,豈能看不出藏在眼里的孤單。
見過那么多次她如花的容顏,怎會瞧不見擋在身后的陰暗。
可如今的華年,怎么會跟我這看過浮云記憶的愛神一樣,擁有洞悉愛里悲傷的能力。
備注名沒有改,說明浮云只會這樣偶爾發著簡單的信息,不提曾經,無關青春。
似乎她并不知道,華年能這樣隨性地跟她閑聊,只是因為那部分“痛并快樂著的記憶”,已經隨著腦萎縮,被排擠在人生之外。
華年像對老朋友一樣,簡單笑著,簡單回著,竟然沒有因為“睡車癥”睡著。
他回:“起痘痘”,后面跟著微笑的表情。
她發:“現在人老珠黃”。
他回:“好著呢”。
可實際上他記憶里不曾有這個老朋友,現實里也不曾見過。
她發:“給你找個近照”,“沒找到,算了”。
沒等華年打字回復,她又發一條。
他回:“曉紅之前給我一張她珍藏的小學照片,她說那張很完美”。
記得曉紅的華年,卻想不起浮云。
她發:“照片都是騙人的,小女子還是那么傻巴啦嘰”。
片刻后。
她連發幾條信息
“頭像是你?”
“我感覺好想你”。
“但是貌似比你瘦一點”。
“像你......”
最后一句似乎是覺得自己打錯字發給了華年,又單獨強調。
我不知道華年會怎么想,是這個女子輕浮,還是覺得自己比這個“男女依偎的背影”里,瘦很多。
但我丘比特知道,浮云的無心之言,或許正是她強烈壓抑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
是一句強迫自己不要說的,心里話。
華年想了想,還是打出幾個讓我都莫名其妙的字。
“如果頭像是你的話,臉跟以前差距好大”。
我確定他不記得浮云的一切,可這句熟絡到自然的對白,瞬間讓我覺得,如果腦中有塊橡皮擦,那他心里定然有根鉛筆。
雖然不記得,心還是會努力去描繪曾經的樣子。
這時候,她發:“體重沒變,角度問題”。
他回了一個黑著臉的表情。
她發:“別和我說話啦~”
華年笑了笑,還是回了一句。
“知道了”。
無法想象兩年前的華年,看著如今發出去的這三個字是什么感受。想必一定會心痛到無法開口。
可現在看他淺笑著,有些開心地打出這幾個字,我仿佛看到浮云站在西郵天橋上流淚的樣子。
浮云又回:“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這句話里,我似看出了浮云對現實生活的不安和恐懼。
可缺少關于浮云曾經的記憶以及浮云生活現狀的華年,又怎么能夠體會出其中的情緒。
她不說,他不懂。
他不會問,她也沒法說。
我知道他們之間隔著什么,卻不想冒然破壞這份確幸。
看得出,華年把一個人真心當朋友時,是不計較得失的。
仍舊試圖解釋一下地回復著。
他說:“我說我知道,不和你說話啦”。
可當他發出去的時候,又不自覺地笑出了聲。他分明明白了這個“水色”的意思,可還是沒忍住“和她說話了”。
......
之后的路上。
華年會不經意地發消息,讓這個“素未謀面”的老朋友水色,當一回自己的女友去見老太太,讓其開心開心。
可是水色干脆地拒絕了華年。
或許華年心里不以為意。可我知道,浮云無法面對的人和事太多,并不能像華年這般“沒心沒肺”。
水色,也就是浮云。
發給華年最后一條消息后,華年回發的消息卻提示“您還不是‘水色’好友,請添加后再次嘗試。”
浮云說:“過你的幸福小日子去,再也不見。”
華年對著手機屏幕上的提示,和自己輸入欄里未發出去的一句話費解地眨著眼睛。
“如果你說的幸福小日子是跟你呢?”
......
華年的話,像迎風說在風里。
他默默清空聊天記錄,云淡風輕。
下車后,華年買了很多水果。
華年在電廠家屬區的一棟老式樓房4樓,見到了自己的奶奶。
跟華年小姑住在一起,由小姑照顧起居。
能看得出,枯槁的面容在見到華年時,有喜悅,有失落。
為自己孫子大老遠跑來看自己高興。
也為華年只身一人,沒有“孫媳婦”陪伴而感到難過。
我想。
她也許并不需要知道華年過的如何,浮云過的如何,只想聽到他們過的還好。
我想。
她也許并不知道昨晚有個喜歡華年的人,陪著華媽媽華爸爸包著餃子,而這個人不是浮云。
我想。
她也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已不在固執地希望,陪在華年身邊的一定就是她。
華年陪著老太太說說笑笑,老太太看著華年漪念昭昭。
或許他們心里是明白的,相聚時光短暫,終有一天無法再同堂言歡。
老太太被疾病折磨的身體,早已無法燃起光熱,心之色卻在華年面前仍舊是暖的。
幾個小時的閑聊。
聽到最多的話,就是老太太問:“啥時候結婚?我怕是等不到了~”
而華年的回答都是:“您吃好喝好,我抓緊。”
離開的時候,華年幾乎將身上所有的現金都塞給了老太太,并再三叮囑養好身體,下次就帶孫媳婦來。
這場景,就像是給我看的。
這對白,又好像是給我聽的。
看了那么多關于他們的記憶,就算是神,也又惻隱之心。
我多想。
讓老太太身體恢復些,有足夠的精神,看到華年在我的幫助下,迎娶浮云。
我多想。
讓華年的記憶找回些,用足夠的沉淀,目睹枯萎的愛情再開花,擁抱浮云。
可我終究,是愛神。無法越俎代庖,代行其他神的職責。
這種迫切,也讓我在時刻尋覓著契機。
......
華年離開的時候。
收到了張俊回復的語音信息。依舊是那種讓華年起雞皮疙瘩,讓天使羽毛掉光的音調。
“五點半,萬德隆一樓大廳。大型相親會。申請表我都幫你填好交上去了。不見不散,撒浪嘿!”
“......”
華年還是那一臉無奈的黑線。
似乎對于這個鐵哥們的節操感,無比頭疼。
驅車,十分鐘。
在一座大型商場其中一個出口,華年見到了許久沒見的張俊。
比我在浮云記憶里看到的,胖很多。雙下巴,臉滾圓,也能清晰地看到歲月攆過的痕跡。
“主辦發里有個主管是你妹妹,段永婷都不知道?聽說今天很多銀行國企事業單位都有美女來,華年你可得抓緊!”
“我看還是你抓緊吧。”
“前提是遇到合適的。本來就是湊個人數的目的,莫非你以為遇到前任?”
“除了前任你就不會喜歡別人了?”
“行了行了,走,去悄悄。好歹哥們現在也是水利局的。”
張俊和華年你一言我一語,但沒有我小心提防的“浮云”出現。
收起弓箭,跟了上去。
寬大的廳堂,布置的倒像結婚禮堂。到處都是浪漫的裝飾,幾百張白色椅子都貼上了編號,粉紅色和藍色號牌一排一排交錯,應該是方便男女坐開,再互換位置以接觸到更多異性。
前方的活動舞臺大屏幕閃動,音樂聲遮住周圍的閑聊聲。主持人和禮儀正在忙碌著。
大廳兩側的愛心墻上,分別貼著很多附有照片的簡介。如果對某位異性有意,可以將手里唯一的桃心貼在簡介上。
華年和張俊找了人少的位子坐下,卻又被禮儀拉到人多的位置,理由是“遇到真愛的幾率會增加”。
看得出,這兩人,對于這樣的相親并沒有什么興趣。不過是許久未見,正好有個地方。
隨著主持人宣布“開始”。躁動的音樂,將所有人都淹沒。
不管是輪換位置的閑聊,還是花樣百出的活動。這二人都沒有積極投入其中。
那些所謂各個單位的單身男女青年,也都與熟人說笑,并沒有把相親看得多么重要。
數百人,沒有一人的心之色是暖的。
或許有人牽手離開,并且帶著主辦方贈送的禮物。
或許有人交換聯系方式,想日后增進了解。
可在我眼中,都是一處太過浮夸的鬧劇。
華年和張俊中途離場,出了大廳。
還有人打電話給華年,可都被華年三言兩語搪塞。
......
誰的生活里不是充滿戲劇?
這一天的華年。
扮演著男友。
扮演著故人。
扮演著賢孫。
扮演著哥們。
可無論是哪一個角色,他都用心的,本色出演。
如果人生還有戲,除了他真心在乎的人,都將是配角。
所以有姜湯、有閑談、有孝敬、有相親。
如果人生還有戲,只有真心在乎他的人,才配當主角。
所以沒欺騙、沒難過、沒負擔、沒違心。
如果人生,還有最后一出戲。
他們,只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