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塔斯克絲這樣想著，但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樂恩璃，也實在不方便說些什么。

時間就這樣過去，整整一周，樂艾格都沒有出現，只有泠子蕭偶爾會回來打一杯咖啡還有三少爺來給樂恩璃裝了身體，其他時候都只有塔斯克絲一個人，樂恩璃的新肢體已經裝上了，但每天除了能呻吟以外，意識依然十分模糊，而且每天換藥的時候都要拆一次。塔斯克絲這一個星期的寸步不離，終于把儀表上的數字等到了三十幾，雖然很低，但是至少說明樂恩璃是在恢復。

但是不知為何，自那次之后，泠子蕭再也沒有給過塔斯克絲好臉色雖然也沒有明顯的厭惡，但面無表情的他顯得微微有些冰冷，塔斯克絲比他矮了一個頭，每次都只能偷偷地把目光抬起來瞄一眼，一句話都不敢說，是的，是不敢說，現在的泠子蕭一定非常壓抑，因為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停下，也許樂恩璃就不會被重傷。

雖然，沒人知道為什么他會停下。

“蕭哥……”終于，塔斯克絲忍不住了，看著眼前正在磨咖啡的泠子蕭，輕輕地喚了一聲。

“說。”這是泠子蕭這一個星期來對塔斯克絲說的第一個字。

“那個……”塔斯克絲的臉突然有點紅了，內八字地站著，雙手搓著，似乎在糾結什么。“我……那個用完了……”

“鎮靜劑？”

“不是……哦不……不止是，鎮靜劑也還只夠我和恩璃兩天的，我最近……來那啥了……”

“姨媽？”

“別說地那么直接行嘛……”塔斯克絲被他說得臉更紅了，雖然這并沒有什么值得羞恥的。

“這有什么的，你去艾格包里拿就行了，她應該帶了……鎮靜劑……我去找人給你回總部拿吧。”

“謝謝蕭哥……”塔斯克絲說完就如釋重負，轉身就想跑了。“站住。”泠子蕭突然叫住了她，塔斯克絲的神經突然緊繃了起來。“這兩天怎么覺得你身上殺氣少了很多？托比斯是不是把另外一半的終末之吻給你了？”

確實，自從塔斯克絲擁有了完整體的終末之吻后，突然發現殺氣反而收斂了，當然了，是在收刀入鞘的狀態下。“是的，可能是因為完整體的神器更能控制吧？”塔斯克絲會這么說，其實也是從樂恩璃身上得到的啟示，樂恩璃失去了一只右眼過后，體內的“罪”就變得不穩定，既然都是來自天柱的力量，那么道理也應是相通的。

其實令塔斯克絲驚訝的，還有那刀鞘。

在巴別城那一戰的時候，塔斯克絲在城內分明是將終末之吻的刀鞘破開了，也并沒有帶出碎片，可是現在它還是完整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泠子蕭得到了塔斯克絲的回答，也沒有繼續發問，繼續打著手上的咖啡，塔斯克絲見他不說話，就一路小跑去找樂艾格的箱子找衛生巾去了。

……

“疼……”

塔斯克絲從廁所里捂著小腹出來了，早知道就不那么飆，大冷天穿短褲了。

還喝涼水、

突然，身后一個穩健的腳步聲傳來，似乎還拖著什么東西，摩擦著地面，是樂艾格！

“艾……”塔斯克絲回過頭，正想和她打招呼，結果樂艾格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拖著一把血跡斑駁的長槍，緩慢而堅定地走著，當她走到樂恩璃的房間門口的時候，卻是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塔斯克絲剛忙上前想要扶她，但樂艾格又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樂恩璃的面前。

看著殘缺的妹妹，樂艾格背對著塔斯克絲，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塔斯克絲看著她顫抖著抬起一只手，解開了樂恩璃身上的繃帶，又拆下了新裝的肢體，露出了那猙獰的，結痂的傷口。

突然，樂艾格一把抓住樂恩璃的斷腿處，塔斯克絲看見了她手上暴起的青筋，傷口開始撕裂，樂恩璃痛苦地呻吟著，但樂艾格絲毫沒有住手的意思，冰冷的背影讓塔斯克絲定定地看著，竟生不起一絲阻止的念頭，直到看著樂艾格的手上滿是鮮血，才緩緩地松開了手。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樂艾格抽在自己臉上，血滴飛濺到了塔斯克絲腳邊。只見樂艾格轉過身，臉上一個刺目的血紅手印，塔斯克絲卻在她的眼中看見了淚水。

“一百八十萬人啊……”樂艾格顫抖著搖著頭，卻是落了淚，與她的膝蓋一起，和地面吻在一起。“我申請了二十多次撤銷空中炮火，換來的卻是一倍的導彈，四座城，全空了。”

塔斯克絲沒有什么想發表的言論，她只覺得心里涼了一大截，四座城，一百八十萬人，說死就死了，之前的燃燒彈和磷鎂彈的威力塔斯克絲是見識過的，導彈打出來的巨坑，塔斯克絲也是去試過深度的，但直接對人民進行滅頂屠殺，豈止是殘忍二字可以承擔！

上次遭遇如此災難的家族，叫利玻爾。

可這一次，僅僅七天內，軍隊的傷亡塔斯克絲不知道，但聽到了這個七位數的人民死亡人數，除了慘絕人寰，塔斯克絲已經找不到別的詞匯來形容了。

樂艾格作為此次戰爭的統帥之一，居然沒有被授權掌管空軍，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

但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連續四次的屠城都讓樂艾格幾乎精神崩潰，她跪在地上，長槍扔在一邊，雙手抱頭，把臉埋在大腿中，塔斯克絲第一次看到情緒崩潰的樂艾格，這個時候安慰什么都是無意義的，畢竟戰爭本身就是一件極度錯誤的事情，指皂為白的安慰不僅是自欺欺人，還會敗壞品行。

樂艾格抬起頭，那個血手印刺進了塔斯克絲的雙眼，分外疼痛。

月影真的就是正確的一方嗎？塔斯克絲開始愈發懷疑這個問題的答案了，這時，泠子蕭進來了，遞了一杯咖啡給樂艾格，樂艾格抬起頭看著他，卻沒有接過咖啡，突然，樂艾格一把抱住了泠子蕭的腰，嚎啕大哭起來。

泠子蕭什么都沒有說，輕輕地摸了摸愛人的頭發，又把咖啡遞向了塔斯克絲。

塔斯克絲捧過了暖手的杯子，輕輕吹了吹，淺呷半口。

真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