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城東部，全部占領，完畢。”

隨著藍卡那頭傳來的最后一個匯報，樂艾格松了一口氣，僅在兩天之內就完全占領了重要的巴別城，雖然說多多少少有一些突襲的成分，但多少是鼓舞了士氣，點了下兵，損失不到三十人，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嗎？

大概吧……

打了個電話給塔斯克絲，沒人接，樂艾格突然想起來要讓塔斯克絲把終末之吻拿得離樂恩璃遠一點了。

下三戰，分別是娜恩城、邁特城還有煙城。

恩璃恐怕直到這場戰爭結束了都不能再上戰場了吧……也許也是一件好事。樂艾格看著眼前涂炭的巴別城，這樣想著，如果塔斯克絲在這里，看到這片景象，恐怕就要看清一些東西了，月影的手段一點都不比太陽神教慈悲。

有的時候甚至更殘忍。

帕拉丁先生每走過一條街，都要停下來禱告，所以他走得極慢，這不是他的愿力，而是那把卡緹那，對每一個亡靈的超度，一直走到城的另一邊時，帕拉丁看起來又滄桑了幾分。

“先生，何必如此呢，一人之力，如何度得了十萬亡魂？”泠子蕭坐在城頭上，手上看不出來是咖啡還是酒，應該是咖啡，因為隨軍是不讓帶酒的，泠子蕭也不怎么喝酒。居高臨下的姿態，卻是用誠懇的語氣詢問著。

“一人之力，固然有限，但每度一人，便是度了一人，總比高作看臺兀自哀嘆有用得多。”帕拉丁先生語氣依然十分平靜。

“先生，為何昨日您與托比斯的一戰中，您停下了？甚至連擲出的武器都強行收回了？”

“明知故問很有意思嗎？”

“抱歉。”

“恩。”

二人的對話讓玉長弓和英氏姐妹一陣發懵，面面相覷竟不知所言。

……

這都什么玩意……

塔斯克絲小聲地嘀咕著，因為箱子里的機械肢體都是零件，塔斯克絲只會裝整只，但不會組裝，一趟倒騰的結果就是把原本整整齊齊的零件翻得狼藉一片。把最后一個掉在地上的不知道是不是膝蓋的零件扔進了零件堆中，塔斯克絲倚著箱子坐在地上，茫然地望著沒有一絲景色可言的窗外。

看了一眼時鐘，又要給樂恩璃換藥了。

沾著藥和血的紗布，紅白黃黑混雜在一起，看起來真的是極為惡心，塔斯克絲把它扔進了垃圾桶，拿了一卷新的，用洗手液洗了一下手，開始換藥，真不知道這藥上得這么頻會不會影響藥效，可是三少爺說了要一天換三次，沒辦法，強忍著猙獰的傷口帶來的視覺沖擊，塔斯克絲又拆了一包棉簽。

“塔斯克絲……”一個縹緲的聲音傳來，小得幾乎聽不見了，卻見得樂恩璃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就像睡著了一樣，卻說了一句讓塔斯克絲無比痛心的話。

“我好疼……”

“恩……”咽下了眼角滑落的淚，塔斯克絲只能這樣回答她了，這個問題她實在是沒法回復，雖然給樂恩璃打了止痛藥，但是如此巨大的傷口，完全指望止痛藥是不現實的。

“我好想……”樂恩璃還在說話，但聲音似乎有幾分哽咽了，面色微微發紅，但不是那種健康的紅色，塔斯克絲把手搭在樂恩璃的額頭上，在一塊堅硬的物體上感覺到了燙手，樂恩璃在發高燒。“我想媽媽……我好想死……”

隨著身體一陣劇烈地顫抖，塔斯克絲手上的棉簽和掛在眼角的淚珠同時落在了地上。

金屬的肢體和心臟，原來也是有人的感情的，哪怕樂恩璃身上的肉身已經不滿百分之十五，但她依然保留著“人”的知覺。

“好想死……”樂恩璃說完這句話，就又陷入了昏迷。

留下了怔在了原地的塔斯克絲。

那個雙槍雙劍，在刀口上笑著的女孩，卻說出了這么一句話，樂恩璃就像另一個塔斯克絲。卻讓塔斯克絲無法描述自己此時的感受。

……

有的人披著無數功勛，躺在冰冷的棺材中，有的人坐著鮮紅的舊夢，行走在冰冷的刀鋒和橫飛的炮彈之中，有的人為了保家衛國……

而有的人是為了那身功勛的壽衣。

用巨大的虧損換取微薄的利益，這就是戰爭的實質，戰火之中，最高貴的是一面旗幟，最低賤的是性命，這是人們自己把自己踩在了自己的腳底，被侵略的一方是悲慘的，但也是愚昧的，如果足夠強大，怎么會有外敵敢犯？侵略的一方是愚昧的，也是悲慘的，因為他們作為人的良知被硝煙埋沒，足夠強大了就想要兼并，貪婪而不顧代價的做法，最后一定會自己走向滅亡。

這是塔斯克絲寫在日記里的一段話，因為塔斯克絲不怎么會寫字，所以就把日記寫在藍卡中的軟件里。

塔斯克絲沒怎么讀過書，對于很多東西的概念很模糊，但是也正是這樣，她才能站在一個相對客觀的視角來看待一些東西，哪怕自己也深陷其中。

不知何人何時出于何念云：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便是這個道理了。

……

“子蕭，你帶三千人，從右側突擊，吸引兵力，拖到他們的主力趕到之時，我們從正面破城。玉長弓帶四千人在四周擺開七流十字戰陣，以防援軍，卡倫將軍，你帶一萬人，兵分兩路聲東擊西，三日之內拿下邁特！英冰月，你與帕拉丁回總部一趟，申請停止空中支援，我們要幾座空城沒有任何意義。”

樂艾格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一位身披戰甲的中年人，看起來和沒更換過身體的帕拉丁先生一般大，人還算精神，只不過給人感覺不是那么地有英氣，和托比斯給人的那種振奮大相徑庭。

“我呢？”英赤月忍不住道，分配了半天就她沒事做。

“英赤月……隨我們一千人正面破城。”樂艾格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自己把英赤月看牢了，她就沒機會打泠子蕭的主意了，之前對塔斯克絲說的那些話，都是下下策，能不發生的，樂艾格當然不會希望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