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內視，黃子衿神識沉入心中，眼前所見乃是一片混沌真元匯聚而成的識海。

識海中有一道暖意與她的神識相呼應，仿佛正共鳴般地呼喚著她的到來。

一念而起，黃子衿下一刻已立足于靈臺方寸之地，靜靜地瞧著眼前那一棵正奮力破土而出的嫩苗。

暖意正是來自這棵新生的嫩苗。

于是她知道，這棵嫩苗便是她的道心。

嫩苗剛剛破土而出，在這空無一物的靈臺之上顯得是那么孤寂柔弱，卻又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黃子衿有些惘然，她清楚破境入三才、道心初現之時，會映照出修行者一生的所見所聞，甚至會映照出未來景象。

這些景象對于修行者日后的修行非常重要，要知道修行很大一部分關鍵在于修心。所見所聞即為所得，道心初現的三才境乃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分水嶺，映照而出的景象將會直接影響往后道心的成長。

古往今來，那些修行至九宮境的大能的道心初現景象無一不偉岸神奇。

有人曾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有人曾見碧落黃泉、天翻地覆。

有人曾見大雪掩孤城，雷霆動九霄。

難道我所見的便是這棵……幼苗？黃子衿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良久后也不見其他動靜。

看來便是如此了。黃子衿微微一笑，蹲下身子，白皙修長的指尖輕碰那棵幼苗。

“你好哇。”黃子衿輕聲說著，“我叫黃子衿，請多指教。”

幼苗翠綠的枝葉微擺，似乎是在回應。

“你是什么樹？要是蘋果樹就好了。”黃子衿喃喃念叨著，她此刻內心喜悅，道心安穩。

修行者與普通人的關系的命題，雖然還未想通，可她知道自己已經破除了妄念。那棵代表自己道心的幼苗中傳來道道暖意，驅散了她先前的迷茫，念頭通達，道心穩固。

這個問題，留待將來去想吧。修行之路那么長，總會有想通的一天。

指尖離開幼苗，黃子衿站起身來，卻忽然發覺靈臺四周的真元一陣狂涌！

靈臺位于識海之中，此處也是修行者心臟所在，真元理應平穩緩和，從未聽說識海會翻起波瀾之事。

黃子衿茫然緊張地四望，只見識海之中無數真元朝著靈臺方寸之地涌來，匯成一道洪流，灌入了那棵幼苗的根部。

幼苗微擺，只一個眨眼間，幾乎就將整個識海抽干。

翠綠的枝葉上，凝出一滴露水，滴落靈臺。

“這是……什么？”黃子衿已經完全愣住了，眼看著那滴露水滴落靈臺，異象又起——露水落地化作一汪泉眼，無源之水從那泉眼中汩汩而出，溢滿了靈臺，填向了被抽干的識海之中！

片刻后，識海再次被填滿，黃子衿皺眉望去，隱約間發覺，似乎這片識海中的真元比之前還要強大了幾分。

再看那幼苗旁的那汪泉眼，依舊在朝著靈臺四周不斷溢出水來，細水長流，仿佛永遠不會枯竭停止一般。黃子衿瞧了片刻，心中忽地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來——

這泉眼，看著有點像是天地靈脈所生成的靈吸啊……

一個月前，陳玄初次修行時曾引發過一場靈吸，黃子衿當時身處其間，被動無意之間吸入了大量陳玄所引動的天地靈氣。

也正是因為吸入了那些靈氣，黃子衿才得以一舉修至兩儀境圓滿。

難道……是因為這件事才讓自己的道心初現變成這副樣子？黃子衿猜測著，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非比尋常，從未聽說過有人道心初現時的景象會是這個樣子的……

“陳玄……”黃子衿輕聲念著那個男人的名字，看著那棵代表著自己道心的幼苗，心中滿是疑惑。

……

睜開雙眼，黃子衿感受著道心的寧靜安穩，輕呼了一口氣。

原以為破境之時會異常激動，哪知道竟是如此平淡，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黃小姐？”

抬眼看到船長那張緊張的臉，黃子衿微微一笑：“我剛剛……入定了多久？”

“入定？這個……您……您剛才……”船長目瞪口呆，雙手在空中比劃著，想要將先前那一刻黃子衿全身亮起光芒的景象詳細描繪出來，可那副景象遠遠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疇，船長先生窮盡詞匯庫，顫聲說道：“如同女神降臨人世，慈愛的光芒普照大地，啊，您就是圣潔的仙子……”

這個人……戲好多……

黃子衿抿了抿嘴唇，看著依然手舞足蹈、聲情并茂高聲贊美著的船長，輕咳一聲：“我是在問您，我入定了多久？”

“啊……大概一秒鐘吧……”船長如是道。

“一秒鐘？”

“差不多吧……反正您身上嘩啦一下亮起了圣潔的光芒，然后就醒來了……”

黃子衿愣了愣，她聽父母說過，修行界破境入三才的最快紀錄也要入定一個時辰，自己居然在瞬間就突破了這道修行路上的艱難關隘？

“好吧。”黃子衿咬了咬嘴唇，輕聲嘆道：“這下可是破紀錄了……說出去怕是都沒人敢信……”

起身，對著面前的幾人躬身一禮，黃子衿認真地說道：“謝謝你們。”

對面幾人一驚，茫然不知所措，船長道：“這……這……黃小姐，您這是……”

黃子衿站起身來，唇角輕笑：“今夜見到你們，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對我很重要，所以我要感謝你們。”

道心安寧，雜念不再。

黃子衿道了告別，走出了船艙。

她已經知道自己心中所念，也知道了該如何自處。

縱有迷茫，她也明白了將來的路在哪里。

……

“這樣啊……黃子衿已經破境入三才了。”陳玄放下書本，鏡片后的眼神中蘊著笑意，看著面前的小白，點了根煙。

已是半夜三點，小白正興奮地播放著行車記錄儀所記載的黃子衿破境的景象，一邊說道：“陳玄你看！黃子衿身上刷地一下亮了起來，然后她就破境啦！你看你看！黃子衿多漂亮啊！”

小白反復播放著那個轉眼即逝的畫面，陳玄也笑意盈盈地看著，看了兩遍，他臉上的笑意忽地掩去。

“小白，往前倒回兩秒鐘。”

“呃？哦，好的。”

車載電腦中，傳來那個船長的聲音——

“這個月我聽一些同行說起了一件怪事……在志虛海某處，有一片海域變成了血紅色，海中還升起了一座仙山……”

陳玄皺起了眉頭，道：“倒回去，我要聽他說的話。”

又聽了一遍，陳玄眉頭皺的更深。

志虛海，血色的海域，海中的仙山……

他想起那一天六塵說過，天佛女追擊血魔而去，最后出現的地方就是志虛海。

“被那個海員誤打誤撞找到了？”陳玄霍然起身，駕上小白。

“去港口。”陳玄推了推眼鏡，左手盤著玄色贈與他的那串火紅色的業火罪愆珠。

一路飛馳至港口，將睡夢中的船長從床上抓下來。

“老板？”船長顫抖著看著眼前的男人，雙腿一陣發軟，聽到動靜趕來的船員們看到是陳玄這個妖怪來此，哈地一聲立馬轉身就跑，躲回被窩里繼續睡大覺，渾然當做沒有看見眼前這一幕。

“你那個看到血色海域的同行在哪里？帶我去見他。”陳玄冷冷地說道。

“這大半夜的……”船長為難地說道，忽見陳玄面色陰沉地掏出了槍，忙道：“就在隔壁那艘船上！我這就帶老板您過去！”

一路無話。

“老張，起來！”船長先生如狗腿子一般引著陳玄走到一艘船上，對著正在酣睡的朋友說道。

“草擬嗎，大半夜的，哪個狗日的在吵吵……呃……”

睡夢中的老張看到抵在腦門子上的那把槍的時候，冷汗瞬間濕了后背。

“血色海域還有海中仙山的事情。”陳玄點了根煙，手指扣在扳機上，冷聲道：“詳細地說清楚。”

老張全身抖如篩糠，看了看一旁低頭不語的老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