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小白一路歡快地放著網絡流行音樂，行駛在人煙稀少的高架路上，從海山居回到了汽修車間。

陳玄應該還在打坐修行吧？小白悄悄控制著機器人管家1號打開了車間大門，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可剛開門，就看見了陳玄正坐在書桌前，還抬頭瞄了自己一眼。

“回來了啊。”陳玄又低下頭去。

“是啊……”小白有些緊張，緩緩駛到書桌旁，“陳玄知道小白出去了？”

“從坐定中醒來，才發現你不在。”陳玄點了根煙，望著小白，隨口問道：“去哪溜達了？”

“就……在周圍逛逛……”

“哦。”陳玄點了點頭，道：“半夜逛逛也無所謂，別讓人類注意到就行。下次出去和我說一下。”

“好的！”小白松了口氣，似乎陳玄并未察覺自己去找黃子衿的事情。

這可是自己和黃子衿的秘密呢……小白這么想著，忽地注意到陳玄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書桌上的一粒白色藥丸。

“這是啥？”小白看了片刻，不由得好奇起來——藥丸上透著道道金光，那些光芒不時盤旋環繞，竟是在空中化成了一幅蓮花的圖畫。

“蓮華丹。”陳玄拿小銼刀從那枚丹藥上刮下來些許粉末，小心地倒在一張紙上，然后將那枚藥丸裝進了一個玻璃瓶中。

“是一個叫木非的大學生給我的。我被人打傷了，這是療傷藥。”陳玄瞇了瞇眼，隨口將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

小白聽得一愣一愣的，在陳玄說完后，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問道：“暗龍？書生？陳今古？還是黃子衿的大師兄？他竟能打傷陳玄？這么厲害嗎？”

“陳玄竟能被人打傷……”小白只覺得不可思議，作為活死人之軀的陳玄竟然會受傷！

“受傷只是托詞，真元被封而已，于身體無關。”陳玄淡然地抽著煙，道：“不過，我也大概明白了為什么老印會被暗龍追著到處逃竄了。”

“暗龍的手段，確實古怪。”想著那個叫做天元的中年男人，陳玄不由得眉頭微皺，那兩枚小小棋子組成的太極圖案給他的印象極其深刻，竟是扭曲了空間將自己的那發洛倫茲電磁加速彈給反射了回來！

“操控空間的力量，哪怕是我，也做不到。”陳玄嘆了口氣，道：“活死人是不死不滅的，但是如果被那空間扭曲的力量束縛住，我就算不死不滅又有何用？恩，就是類似被封印了一樣，能聽明白嗎？”

小白車燈微閃，車載電腦中具現化了一幅場景。

“封印……是類似這樣嗎？”

車載電腦的顯示屏中，一幅陳玄被釘死在了巨大的黑暗十字架上，永世不能超生的畫面生成。

“……”陳玄看著這個畫面，皺眉不語——

“小白啊……”他半晌才抬起頭來，疑惑地問道：“你啥時候有這合成影像圖案的功能了？”

“啊……剪切的網上的電影畫面……就是個PS類的軟件，網上下載的……”小白回答道，“這是天魔國最新的大片兒《圣者穌生》里的片段，那個圣者被他的門徒陷害，不滅身軀被釘死在了黑暗十字架上……我覺得挺像的，就把陳玄的臉剪切上去了。”

“是嗎……看來讓你上網還算有點用。”陳玄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煙。

“那當然！小白可不是光在網上打游戲呢。這些只是毛毛雨啦，小白會的多著呢！”小白有些得意，“怎么樣？是不是很形象？”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陳玄笑了笑，低頭繼續研究那枚蓮華丹上刮下來的細微粉末。

看著陳玄低頭鼓搗著那些粉末，小白好奇地問道：“陳玄在做什么？”

“準備分析藥物成分。”陳玄將那些粉末小心地包好，道：“明天去買個紅外質譜分析儀，把這蓮華丹的分子組成和化學結構分析出來。”

“啊？”小白有些迷糊，“分析這個干啥？”

“煉丹啊。”陳玄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咱們有天下第一的煉丹神器神農鼎在，不學學煉丹不是太浪費了？”

小白說道：“神農鼎雖然在陳玄體內……可陳玄拿不出來啊……”

陳玄說道：“既然在我體內，那就總有辦法拿出來的。”

小白說道：“就算能拿出來……可是陳玄會用紅外質譜分析儀嗎？難道……陳玄大學里學過這個？”

“學過，早忘了。不過沒關系。”陳玄笑了笑，道：“因為如何使用這個儀器，是小白的工作。”

“小白也不會啊！”

“開挖掘機、吊車、汽車、監控你都搞的定，同樣是電子儀器的紅外質譜分析儀你也肯定能搞定。反正有說明書，再不行你上網查唄。總之，我出錢買儀器，你就得想辦法把這儀器用起來。這是命令。做不到，下個月的工資減半。”

作為老板的陳玄下了結論。

作為員工的小白只能忍氣吞聲地接受。

萬惡的資本主義啊……小白憤恨地想著，車燈一閉，車內程序自動運行——去網上打游戲了。

陳玄閉上了眼睛，繼續打坐修行。

……

往后的幾日，陳玄白天里照舊去培訓班上課。

本以為七妙會找他，可一連幾天，七妙卻連人影都不見。

是哪里出了問題？陳玄有些不解，按照七妙那天的反應，應該是想收自己作弟子的才是。難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了？

亦或是……雷音寺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中間的那個位置上，陳玄不解地搖了搖頭。

黃子衿和顧之魚也是如第一天那樣，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

在他們三人身旁，自動空出了一個圓圈。前面一排完全沒人坐，教室里人滿為患，可那些修行者寧愿站著，也不愿接近那個似乎散發著死亡意味的恐怖圈子。

顧之魚冷漠地看著講臺，應該是在專心聽課。

黃子衿悠閑地轉著筆，想著這兩天夜里從小白那聽來的趣聞——陳玄居然在強迫小白學習如何使用紅外質譜分析儀，于是可憐的小白不得不從網上下載了海量的化學和儀器的教材論文等資料，在犧牲了玩游戲的偉大時間后，花了兩天功夫的小白竟是自學成才。

想到這里，黃子衿不禁掩嘴暗笑。據小白所說，現在小白的化學水準堪比世俗界教授級別的人物，真是牛皮吹上天了。

兩天時間就想學成教授？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自從業火罪愆珠事件之后，年輕的修行者們看這三人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本來以為陳玄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渣事兒。

比如背著黃子衿偷偷和顧之魚……

又比如背著顧之魚偷偷和黃子衿……

現在看來，原來他是背著黃子衿和顧之魚，偷偷和天佛女勾搭在了一起！

渣玄和采花賊的稱號這下算是坐實了，不過年輕的男修們更加憤怒傷心了，年輕的女修們也不禁好奇起來。

你陳玄何德何能，將三朵花兒都采摘了？

繼而又有傳聞說，天佛女已經加入了暗龍六隊，那日就是她在追殺血魔。這個新聞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暗流，某些想象力豐富的人甚至編排好了一出劇情——陳玄能夠在海州大廈直面血魔，就是得了天佛女暗中相助，兩人必然是在那場戰斗中暗生情愫，眉來眼去之下，生死與共之中，男女之情頓生，天佛女定是在危急關頭被陳玄舍命相救，為此不惜背棄自己曾經在佛前的誓言，死也要與陳玄在一起，這不你看她連本命法器都送給陳玄當定情信物了呢……

這個故事被傳得神乎其神，隨著流言蜚語的不斷發酵，越來越多的修行者認可了這個傳聞，并堅信這是真的。

于是這幾天，人們看黃子衿和顧之魚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可憐起來。

天佛女不聲不響的加入了暗龍六隊，怕是修為已經突破了六合境，從她能追殺血魔這一點來判斷，有極大的可能已經突破了七星境中期！

算起來……天佛女似乎今年剛滿22？雖然是三朵花兒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可與18的黃子衿和20的顧之魚也相差不了多少啊……

22歲。如此年輕。

便已經修至了七星境！

如果換做我是陳玄，自然也會選擇天佛女啊！

——男修們如是想。

而且人家為了你渣玄，連佛前誓約都背棄了，禪心蒙污，怕是究其一生都無法超脫，此生大道無望……如果陳玄再負了她，簡直是人神共憤、天理難容啊！

——女修們如是想。

可憐的黃子衿。

悲劇的顧之魚。

偉大的愛情故事中，自然需要犧牲者。

你們不是主角，而是這場四角戀中的女配角。

女主角姍姍來遲，恩，女主角自然是該壓軸登場的。

——所有人如是想著。

陳玄和天佛女被緊密聯系在了一起，故事里的事，說是就是，不是也是。

黃子衿和顧之魚作為失敗者，收獲了所有人的同情與憐惜，順帶著對于渣玄的憎恨也更加深了。

畢竟故事里的事，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

黃子衿和陳玄是不知道那個修行者論壇，顧之魚這兩天則根本沒有看論壇。

三位當事者估計都沒想到，短短幾天功夫，這出鬧劇居然會演變成這樣。

那些圍觀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變化，不過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根本不曾在意。

顧之魚在等待著縹緲宮的某個回音，她的本命飛劍為陳玄所奪，前些日子已經聯系了師門，想要重修本命法器。

或許這兩天師門便會有回音吧。顧之魚沉默地想著，陳玄，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黃子衿在忙著給小白做改造，白天上完課后，夜晚便和小白偷偷摸摸出去，一人一車另找了個廢棄的工廠，一邊做著材料工具統計等準備，一邊研究著小白的電路構造，那幅小白改造計劃的工程藍圖已經初步有了眉目了。

而陳玄，則是按部就班地做著每天的事情。白天上課看書，夜晚進行呼吸吐納的修行。

直至一個月后。

陳玄在半夜睜開了眼睛，沉默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汽修車間，點了一根煙。

夜晚的星光掉在墻壁上，空蕩蕩的城市荒郊有蟬鳴蛙叫聲在四野響起，聲音斷斷續續又此起彼伏。已經是七月的尾巴了，夜晚的空氣中到處都是灼人的悶熱氣息。

忽然間，有一絲真元從陳玄丹田中溢出。丹田如同一只灌滿了蜜蠟的罐子，那些像是未凝固的琥珀般粘稠的真元再也盛不下了，從罐口冒出，沿著罐壁向著周邊不斷緩緩流去，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一氣境已修至圓滿。

破境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