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認識傅玉珠的。
不是在花房,而是更早…早在她偷偷從傅家翻墻出來和我撞上。我們的父親在不遠處的廊橋上談笑,她的哥哥在前給我引路。
撞上我們她似乎有點意外,但她其實沒關注到我。
儒雅的兄長教訓著調皮的妹妹,卻又悄悄給她塞錢讓她玩一會兒了早點回家。
這樣的家庭氛圍是沈家沒有的,沈家的幾個兄弟姐妹彼此之間只有算計和利用,少有的溫情也只會建立在利益上。
她的兄長向我道歉,帶我入府。但言語間全是對妹妹的寵溺。這樣好的家庭,是讓人會心生嫉妒的。
所以傅家出事時,我第一反應居然是竊喜,你看,好人是活不長的。
但又暗自慶幸,幸好她逃過去了。
我原以為她會一直待在國外,卻沒想到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三個月在老宅的花房看到了她。
許是祖母保著她,她雖然看著有些疲憊卻精神很好。
后來順理成章的,我們互相認識互相了解。我這才發現,她變了太多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少女了。
她想報仇。
和她相處得越久,我就越清楚這一點。原以為我能攔下她的,我真的是這樣想…想她放下仇恨…想她和我一起生活…
我可以帶著她過很好的生活,就像她曾經的家庭一樣…
也可以去到國外,讓她重新上學,等到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
可以全世界旅行,找一個和平安穩的地方定居…
我可以每天給她帶一束花,夸她真好看…
可以每天都給她一個早安吻告訴她我今天也很愛她…
我可以去嘗試我從未做過的工作,我不怕苦的…
我可以做很多事…
但我沒攔住她。
沒攔住,也沒護住。我恨極了自己的軟弱,恨極了國家的腐敗,也恨她為什么不愿意為我放下。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實在是太愚蠢了。沈家公子這個名頭只能保自己,是保不了別人的。
幸好她走后我通過沈家和那個外國女孩打通了關系,盡管最后和那女孩身后的教父翻了臉,可我得到的利益是實在的。
利用沈家和傅玉珠,我拿到了南邊五個城市的控制權。又通過軍火貿易,牢牢控制住了南邊的經濟。
有人去挖了她的墳墓,我就借此鏟除了軍隊里里外外各方勢力安插進來的人。
更通過她殺掉的那個官員拿到了都督的職位。并收了他所有的勢力為我所用。
這些事做得快,做得好,我心里全是登上高位的興奮。
果然,我骨子里還是利益至上。
后來又開始打仗,我趁機把握了這個國家大部分的軍火。利用兩邊的信息不斷的拉仇恨,最后成了地位最高的人。
現在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喊我一聲沈公爺。
當年能讓她送命的事對現在的我也只是一句話,沈公爺怎么可能會有保不下的人。
在我權力達到頂峰的時候,沈家的老祖母居然想起給我找個媳婦了。我知道,她害怕了,她要控制住我,她要找軟肋。
為了能夠解決沈家的問題,我同意了。
以為她能消停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她找了一個和傅玉珠長得八分像的女人,行為處事樣樣都學了她。
讓人惡心。
玫瑰和月季本就是不同的。
因著我的不愿,那女人便一直待在祖母身邊。
直到祖母死去,便只瞧見一眼,根本一點不像。
戰場瞬息萬變,好在進展也算順利。
開始有了轉變是一個叫沉月的男人,小我八歲,卻在好幾次的戰場上坑了我一把。
這人能力如此強悍,如果不能為我所用便只能殺之。
廢了一番力,我讓人把他抓到了沈公館,等我到時,他卻未同他人一般跪著,而是直直的看著我桌上的花。
開口說了這些年唯一一句讓我看到了她的話。
“沈遇,你是養不好花的?!?
“沈遇,你是養不好花的?!?
她也是這么說,她說我有天賦,人聰明,可是沒有情感。說我養花像是程序,一道一道的工序上去,卻看不見多余的關心。
我和沉月談了很久。
我知道了很多關于她的事,原來她比我看到的還要優秀。路植就像她種的樹,現在已樹大根深,枝繁葉茂。
這是她走的第二十年,和她有關的人只剩下了我們。
我開始大力培養路植,幾乎把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了他。他不太理解,其實我也不太理解??晌疫@樣做了。
慢慢的,我閑下來了。戰場上的陳年舊傷開始隱隱作痛,心口也有些難受。沈公館還是叫沈公館,但沒有人知道“沈遇”已經不是“沈遇”了。
她走的第二十四年,我感覺我蒼老了許多,正值壯年,身姿依舊挺拔,鬢角卻開始有了白發。路植還是常常過來和我談心,問我關于戰場上的道理。
這天,槐花樹下陰涼,擋住了灼熱的日頭。我卻莫名有些疲了,最近總想起幼時,想起貪玩的傅玉珠回家時給她的家人買了小禮物,我卻也有一份;想起她儒雅的兄長牽著她的手給她介紹我。
原來我是這樣想她。
沈遇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