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腦子里很亂，但在剛才孫堅匯報的過程中，還是抓住了重點的一個問題。

“卿剛才言，那金城中，有一名光頭，戰力之強足以以一敵萬，可為真？”

孫堅點了點頭，那名光頭，強得一點都不科學，令他映像極為深刻。

何太后長吸一口氣，接著試探性地問孫堅。

“那反賊周詩語，卿可曾親眼見過其人？”

孫堅不想讓何太后知道他們三個曾在金城被那名女人所脅迫，對其透出了不少重要的信息，但現在何太后，只是問“有沒有親眼見過那個女人？”

為什么太后會問這種問題？

難到這兩個女人之間不僅僅是簡單的太后和反賊的關系？

孫堅想了一下，覺得這兩個女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些不為他所知的“往事”，所以何太后從上位開始，就對那個邪惡的女人無比上心，經過揣量，孫堅最終還是對何太后點了點頭。

“曾在戰場上有過一面之緣。”

“好了，本宮知道了…”

何太后強忍著情緒，讓孫堅等人先行退下大殿。

何太后也帶著幾個隨身的侍從，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活著！那個女人！”

“怎么會還活著！！！”

八十萬大軍全滅，何太后能接受。

州牧大臣陣亡大半，何太后能接受。

唯獨，那個女人，依然活著，何太后完全無法接受！

何太后清楚，那個可怕的女人，只要還活著，那就會是她生存根基的巨大威脅。

畢竟，她們之間，早就算撕破了臉皮，但凡無人退讓，終究只會是個你死我活的結局。

鬼知道這不知從哪發跡的涼州牧周詩語，僅用了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就成了所有州中軍閥勢力最強大的那一個！

強大到，就算集天下之力，以平叛之名去討伐，都只能拿回來一個完敗的結果。

可想而知，如果放任其發展，不出數年，恐怕漢室皇權，再無力限制其所為。

不、用不了數年之久。哪怕是現在，放眼整個天下，還有誰能與那涼州軍一戰？？

周詩語那個女人，想干什么，還有誰能阻止！？？

何太后隨手抓起一個茶具，向著寢宮門外用力擲去，用以發泄自己心間的窩火。

身邊侍從雖不知為何太后大人大動肝火，臉色難看的就像是更年期老公外遇孩子搗蛋的黃臉婆一樣，但也不敢上前勸解，只能縮個脖子沉默不語。

何太后越想越生氣，越想，也覺得越可怕，那個周詩語，假如真的帶著金城那二十萬可怕的黑騎踏進洛陽，踏破皇宮，何人可擋？

她仿佛看見當日那個被射了七八個血洞的黑衣女人，從血泊中獰笑著緩身爬起，拿著一把寒光通徹的長刀，一刀捅穿了她的腹腔，而那名強得不像個“人”的光頭，則沖進了皇宮，將她可憐的兒子，活生生地切成了碎塊…

想到這里，何太后像是被人抽掉了靈魂般，無力地癱倒在座椅上。

對未來的巨大不安，讓這天下人眼中權傾朝野的鐵血太后，竟然一時頗感無助地哭泣了起來。

何太后再強，也只是個女人而已，她像極了周詩語，但畢竟不是周詩語…

太后外表的強勢說到底也只是照貓畫虎的偽裝。巨大的無助感讓她的偽裝不堪一擊，終歸是碎成了破片。

袁紹趕巧不巧，恰在此時前來覲見太后，自從那日親見何太后安排弓箭手將周詩語射成垂死重傷，他就徹底化身成了何太后身邊一只最為乖巧的貓，平日里在太后身側，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但此時，見到太后居然無助地蜷縮在座椅上嚶嚶嚶地哭，袁紹大驚不已的同時，居然覺得這種難得露出女性柔弱一面的何太后，有點兒可愛…

“太后，這是怎么了？”

袁紹關切地問詢著，只是看起來有些尷尬地躊躇著，上前安慰還是不上前，這對袁紹來說是個要命的問題。

何太后聽到袁紹的聲音，強打出一點精神止住哭涕，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樣子看起來居然有點令人心疼。

何太后哽咽道：“本宮，今天面見了別部司馬孫堅…”

“孫堅？那些州牧集兵們回來了？”

何太后先是點點頭，又立馬搖頭。

“不，八十萬集兵，盡數折戟，哪怕看州牧，也只有孫堅劉虞和陶謙三人完歸…”

袁紹驚駭，心里念著怪不得何太后會看起來如此悲傷，八十萬集兵全部戰亡，這擱誰受得了？

等等，州牧中，也只有三人活著回來？

那袁術呢？袁術也死了？

袁紹委婉地追問了何太后一下，得到確定的回答。

袁紹哦了一聲，心里也僅僅只感到一下陣痛而已。

何為陣痛？就是過一陣就會忘記的痛…

雖然名義上袁術是袁紹的弟弟，但兩人的感情，甚至不如一般朋友來得緊密。

何太后似乎看出了袁紹的心思，接著說。

“逝者如斯，本初不用為了往人而過于悲戚…”

袁紹點頭，但見何太后哽咽了幾下，似乎在做著什么艱難的抉擇般，最終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繼續對袁紹說。

“本宮，并不是為這八十萬集兵而哭，也不是為喪命于疆場的各位卿將而哭…”

“本宮…哭是因為…”

“大漢江山，終將落入那賊子之手！”

何太后說完，情緒顯得更為激動，又一次按捺不住地嚎哭了起來。

何太后依然哽咽著，眼前的袁紹似乎是她唯一可以信賴依靠的男人，雖然這人看起來有些愚笨，但此時，何太后也別無二選，只能將心中的顧慮，向袁紹吐去。

這下，袁紹也不再顯得尷尬，大跨一步來到太后床前。

“太后為何兀出此言！難道是…”

袁紹想到了一個最可怕，但也似乎最不合理的結論。

就是那八十萬集兵縱然全滅，也沒給金城叛賊們造成些根本上的打擊！

何太后望著袁紹，淚水從臉頰滑落，無奈地點著頭。

“金城的反賊，尚有最少二十萬數黑騎，而那周詩語，當日也未身亡…”

“據孫堅所言，那女人，在疆場上，看起來并無大礙…”

“什么！！！”

袁紹如被雷擊。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個人，被貫穿了六七箭后，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和沒事人一般地，馳騁在疆場上？！

不過袁紹仔細想想后，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他可是親眼目睹過，從血泊中爬起來的。

那位光頭戰神的可怕。

人嘛，在這種不科學的事見識過后，沒有什么事是絕對難以置信的。

不過事已至此，袁紹也算有點明白了何太后的真正憂愁。

天下兵力近乎于被團滅，而那金城反賊，卻依然有著二十多萬戰力無雙的黑色騎兵。

還有那可怕的，以一敵萬的光頭戰神。

最要命的是，那金城的反賊頭子，周詩語不僅沒死，和太后間的矛盾，也絕不是可以輕易化解的。

假如這個時候，周詩語帶著二十萬騎兵踏進洛陽，那漢室江山，基本上可以宣告終結了…

而何太后，哪怕是他袁紹，也只能落得個前朝余孽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