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事兒總使人憔悴,人間的傷心事兒,一千年也說不完。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白厭沙,此時的傷感,是這么綿長。人的內(nèi)心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當人憂愁起來,當人煩惱起來,當人悲傷起來,就會沒完沒了,如同燃燒起的一把火,越燒越旺。
國家的戰(zhàn)亂,國家稍微安定后的內(nèi)憂外患,商隊的艱辛,個人旅行的苦楚,這些,白厭沙再清楚不過。他了解人間的苦,也嘗過人間的苦,如今的他,一個人獨自面對人生。其實,所有的人都獨自面對自己的人生,人生是孤獨的旅程。
“快走!快點走!”有大漢大聲喊,這聲音傳來時,白厭沙正在沉思。白厭沙轉(zhuǎn)身去看,有一個人被人驅(qū)趕,他是一名犯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兒,被幾個官兵押解。
白厭沙走上前,問這幾個兇橫的人,“他犯了什么法?”
“沒你事兒。滾開。”其中一個漢子大聲呵斥。
這一處風(fēng)景荒涼,到處可見亂石堆,荒草雜亂,野風(fēng)吹拂。白厭沙看見那個犯人,戴著枷鎖,步履蹣跚,后面的人,往他腿上踹,他如果走得慢,就會有人拿棍子抽他。
在稍遠處的一個土坡下,那個人跪在枯草中,有個人,舉起明晃晃的刀,奮力砍下,他的頭就脫離了身子,像玩具一樣滾落在地上。沒有頭的身體,倒了下去。那幾個辦完差事的人,走在陽光里,陽光照著他們偉岸的身體,白厭沙看不清他們的臉。
白厭沙向前走,他越靠近那個尸體,那幾個行刑的人離尸體越遠。當白厭沙來到靠近尸體的地方,他發(fā)現(xiàn)幾個小孩兒在附近玩耍,他們是來河里摸魚呢,在河邊發(fā)出一陣陣歡笑。
有個小孩兒跑過來,往人頭上踢了一腳,那血淋淋的人頭就滾到了河水里,立即染紅河水。這是一個好事兒,有血在水里,會吸引魚兒來,這樣,幾個小孩兒就會更容易摸到魚。
街市上,白厭沙還在想剛才殺人的場面,人的腦袋落下來,說不了話了,不能哭,也不能笑,生命永遠地消失。
一個茶樓門前,垂下來一個大大的香囊一般的牌子,牌子是正方體的,一角被細繩懸掛起來,牌子上有一個“茶”字。如今的生意人,將生意做到了世界各地,到哪兒都能遇到熟悉的事物和人。
白厭沙走進去,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堅硬的木椅子,坐上去有一種獨特的舒服。他要了一壺茶,一個人慢慢品。近來他迫于生計,沒有時間練武,武術(shù)有些生疏,刀法似乎遲鈍。這些,白厭沙都不放在心上。他倒想放棄武學(xué),改學(xué)文,閑來讀書品茶,體味人間妙趣。然而這似乎是白厭沙的夢想,之所以說夢想,是因為這樣的狀態(tài)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并不好實現(xiàn)。
哪兒都有殺人的事情發(fā)生,哪兒都有人被殺,現(xiàn)在白厭沙相信人們說的那些話了,人的生老病死,是避免不了的。似乎,一些災(zāi)禍,對一些人來說,也是難以避免的。
窗外晴空萬里無云,青天明凈,大雁高飛,雁陣美麗,鳴聲悠遠。
白厭沙自覺自身可比大雁,孤身在外,旅途漫長,前路漫漫,這一顆心,到此時,變得多少有些凄涼。但猛然一想不對,大雁是成群結(jié)隊的,而他卻孤身一人。一開始,他也有隊伍,跟著商隊,一步步向前,而現(xiàn)在,只能獨自面對風(fēng)雨。
那些年的戰(zhàn)爭,無一不刻骨銘心。白厭沙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見過戰(zhàn)場的廝殺,見過戰(zhàn)火的震撼。他只愿遠走他鄉(xiāng),過幾天太平日子,不再看殺戮,不再見苦難。這幾天在國外的日子,仿佛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美好,不過比那些年的中原要好,世界沒有那么亂。
在這冰霜國,能見到好多國家的人,能看到好多種族的人,不同的人,不同的神采,卻都在同一個天下。
白厭沙路過一家書店,被書店的門面吸引,就走了進去。里面竟然有他能看得懂的書,那些書,陳列在書架上,書香滿屋。白厭沙好久沒有讀書,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隨意翻起來。
其實白厭沙一直憧憬能有一個不錯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大概可以這樣來描述:有時間,有陽光,有書屋,有閱讀,有雨天,有雨傘,有小路,有陪伴。
白厭沙對幸福的定義很簡單,他對生活的要求不算高,簡簡單單就好。而在這風(fēng)云變幻的時代,活命尚且困難,更何況安閑的生活。
人生多苦澀,快樂離白厭沙很遙遠。另外,他孤身在外,離國離家都很遙遠,想念故鄉(xiāng),他夜不能寐。假如能在這冰霜國過幸福的日子,也不算白來,而一切的幸福,都需要巧遇,而巧,便是機會,這機會,需要個人的行動獲得。
人的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無論是白厭沙的刀法還是書法,都不能太急,急容易欲速則不達。
在書店里,白厭沙瀏覽著這些書,一些書能看懂一些,一些書連一些都看不懂。這么精巧的書店,這么豐富的書籍,白厭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可開了白厭沙的眼界,他看到這些書,心中有種難以名狀的興奮。白厭沙已經(jīng)好久沒有過這種勁頭了,興沖沖對待一件事情,這樣的狀態(tài),不常有。
書店里有一些安靜的讀書人,他們找安靜的角落,坐下來,靜靜地閱讀手中的書。可能白厭沙不知道,這些人中,有些是貧窮人,生活困難,可即便如此,他也用心讀書,一顆心,全都放在書上。
白厭沙決定在附近住下來,他喜歡這家書店,這樣的話,他有時間的時候,可以過來看書。這家店的老板,容許顧客看店里的書,書弄臟了也無所謂。
此處的人大多安居樂業(yè),街上的行人腳步閑散,逛逛這里,逛逛那里,一整天都是好時光。
白厭沙算來對地方了,此處的熱鬧,他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這個城的繁華在冰霜國是出了名的,白厭沙有幸來到這個城,需要感謝運氣。白厭沙是有好運氣的人,在經(jīng)歷一番波折之后,那些他同行的商人,都去行走商路了,仍然過著商旅生活。而現(xiàn)在的白厭沙,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白厭沙了,他逐漸在生活中找到自信,在異域他鄉(xiāng),白厭沙要過有著異域風(fēng)情的生活。
他來到一家酒館,這酒館里好多人喝酒唱歌跳舞,好歡樂的場面,好喜慶的情景。白厭沙被這里面的音樂聲吸引,走了進去。里面的服務(wù)人員,招待白厭沙。白厭沙把刀放在椅子旁邊,點了一瓶酒,一個人喝。
這酒是紅色的,玻璃瓶因為裝了這酒,像寶石。白厭沙喝酒,看舞女的舞姿,這樣喜悅的狀態(tài),在動亂的中土,是難以尋覓的。
今天上午,他在仰望高空時,看到鳥群高飛,還會感到傷感。僅僅過了半天,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這種孤苦的情緒了,反倒有一種很樂意在此地的想法。在這酒館里喝酒,喝的是酒,產(chǎn)生的是快樂。
這冰霜國是面積極大的國家,這個國家,對白厭沙雖陌生,可白厭沙就是喜歡這種陌生感。這陌生感,也許可以理解為新鮮感,他需要這樣的新鮮感。
從酒館醉醺醺地出來,白厭沙提著一把刀。這街上有人傳言,王公貴族享有世間女子的初夜權(quán),哪位女子結(jié)婚,需要先與有權(quán)勢的某位男子共度良宵。不遵守這條法律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如果罪責在女子的未婚夫,那么,這個未婚夫,是要被殺頭的。
白厭沙想起那天看到的殺頭場面,那個被殺頭的人,極有可能他違反了有關(guān)初夜權(quán)的規(guī)定。當白厭沙了解了更多信息后,這個猜想可以確定。
白厭沙手中雖有刀,可基本形同虛設(shè)。他現(xiàn)在每天不練武,好多招式都忘了。他在想,徹底忘掉才好呢,忘了就不用帶著刀了,做個武人,不如做個文人自在。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白厭沙需要在這里適應(yīng)。適應(yīng)大概有兩種,一種是適應(yīng)壞的環(huán)境,一種是適應(yīng)好的環(huán)境,白厭沙是要適應(yīng)好的環(huán)境。白厭沙的幸福人生已經(jīng)開始,他從動亂的世界,到達一個和平且美好的世界,他的內(nèi)心產(chǎn)生感動,這種感動來自于世界對他的饋贈。
是時間去認識一位新朋友了,這里人這么多,多認識些朋友沒有壞處。白厭沙走在街上,看著街上美好的這群人,心中充滿喜樂。
路口,白厭沙見到一個小伙子,一頭金發(fā),身上有紋身,他牽著一匹馬。
這白厭沙學(xué)習(xí)什么東西都快,尤其與人溝通,都不用學(xué),見到誰都是親人。白厭沙得知這小伙子名叫情帝,冰霜國人,略作交流,他們就認識了。
這冰霜國,在白厭沙眼里是一個一時無法了解的國度,冰霜國太大了,今天只能了解幾條城市的街道,要想了解整個冰霜國,非得長期留在冰霜國不可。這樣也好,白厭沙正有這樣的打算,長時間在這里待下去,什么時候想走,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