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挑撥分化，這又談何容易？紀言澤對外鐵腕，實際最重家人，紀言愷看似不偏不倚，對紀家上下其實從來竭力維護。

更何況是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便是對莊思明的強勢獨斷有不滿有叛逆，口頭上置喙置喙也就罷了，難道還能真的翻臉叛離？

如果以硬碰硬，我相信我會死得非常難看。

正在胡思亂想的光景，我單獨注冊的小號手機響了，是維恩打來的。那邊觥籌交錯吵吵嚷嚷，維恩說他們正在吃飯，賀先生有話咨詢我。

9421的小試牛刀讓這些奸商洗錢客賺得盆滿缽滿胃口益盛，圍繞在維恩身邊要新注大額資金通過股市清洗。維恩心有乾坤，按照我們原定計劃，游說他們賭全本，匯出手上所有存款基金證券，加大股市杠桿，通過柬埔寨兜轉拋售，賺得多，更洗得白。

柬埔寨證券行的行長謝振聲已經與他們通過話，所以賀文山跟我一番簡潔客套后開門見山：“楊小姐，那個人到底信不信得過？”

“賀先生叱咤行業這么多年，什么時候信過人？當然信錢嘍，下得本錢喂飽一點，自然就信得過。”

“近來國際證券對跨境操作把控尤嚴，這條路線，可不可靠？”

“許小姐跟張先生的能力手段，相信賀先生已經有所見識。其實座上諸位，多少人二十年前亦曾籍籍無名，借著投機炒市身家暴漲萬賈利來，一夜之間，名動新港城。賀先生，你心里都清楚，富貴，從來險中求。”

“。。。。。。”

“賀先生如果需要考慮，大可再與許小姐計劃商議。只是時機稍縱即逝，是進是退，務必盡快決斷。”

放下電話，我微闔眼睫，覺得不用擔心他不上鉤。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不滿，自古便是商賈本性。

只是我依然輾轉反側，鬼使神差的，躡手躡腳來到三樓書房。

不同于一般豪門傳說里的爭名奪利，他們兩兄弟感情要好，我幾乎從沒見過他們兩人紅過臉。最近新港政府填海建造科技金融城的消息在各大財經版炒得沸沸揚揚，紀氏注資不菲，他們兄弟，會是談論此事么？

我小心翼翼靠近門側，出乎意料，書房的門并沒有關嚴實，內里依稀傳來斷斷續續自語般的呢喃音，太低沉微弱，實在聽不清楚。

我很失望，想探頭窺測，又著實沒有那個膽子，躊躇猶疑，正準備悄聲無息返回房間，里面突然迸發出一聲嘣的碎裂響動，然后是紀言愷突然顫抖難抑的聲音：“阿澤，她是故意的，故意的！她在樓上突然叫我的名字，她那樣冷漠看我轉過身，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她叫我眼睜睜看她從上面墜下來！她肚子里，還有我們的孩子啊，才那么一點大，她那樣殘忍，無邊無際的血，我怎么做都擦不干流不盡。。原來她已經那么恨我！她是要我負罪一輩子，一輩子，不得安生。。。”

“大哥，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書意姐從來最善良寬容，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你老是故意打亂她的拼圖，她總是說要跟媽告狀再不理你，但每次你只要帶上糖塊堆笑臉去道歉，她就忘記前嫌又笑著拿拼圖給我們玩。她那天只是氣急攻心，一時意氣。她肯定已經原諒你了的，她從來舍不得真正跟你置氣。。。”

“那是因為她那時換牙齒，她家里把所有糖食都藏起來，所以她每次看到糖果。。。不，不是的！她恨我，她親口說的，她恨我，她早已經不愛我了，她再不會原諒我。。。”

循著未閉闔的一熹門縫，我略微看到室內，紀言愷蜷縮在沙發下，腦袋深深陷進雙手之間，他應該還不到35歲罷？可在這葳蕤流燈下，他的頭部恰巧對著門端，我竟然清晰看到頭發里數絲醒目突兀白發，紀言澤抱著他，他的雙肩在不住發抖，終于，不可抑制嗚咽飲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