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眼眸漫漫籠起迷霧，失笑一般：“那我倒想聽聽，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我撕下面前一葉明媚瀲滟的海棠花片，垂下眼，木然道：“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想，上半年，外系有同學送了我一捧花，隔天就因為論文剽竊被開除學籍。是你做的吧？”

他手心環著盛了半杯艷紅液體的玻璃杯子，沒有說話。我繼續說下去：“真要說起來，碎碎密密，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四月份，我本來要隨團隊外派加州完成項目研究，但項目突然停止中斷。上個月，本來跟許維恩約好了一起去離島，但她明明完結的課題，突然就被通知退回限期修改。。。紀言澤，我事無巨細都要向你請示匯報，你叫我往東，我從不往西，我連逛個街都會被你的人監視，這些無所謂，都無所謂。。我可以沒有人格，沒有尊嚴，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不可以不要牽涉其他人？”

他攥著瑰艷流瑩的玻璃杯，微微啜了一口：“我不喜歡麻煩，我對問題的解決方式，向來喜歡簡單有效。”

我手指碾著那片殘碎輕薄的葉瓣：“我向你要的，你都給我了，我人微言輕能做的不多，但也確實在盡我所能。跟你這兩年，流水的冷嘲熱諷不用說，挨過你媽的巴掌，被章疏桐潑過咖啡，對你更是千依百順從沒敢說過半個‘不’字。你要跟家里鬧革命，我陪著你，脾氣你發，委屈我挨。但終歸是成功了，我沒有功勞都有苦勞，對不對？我什么都不求，欠你的錢，我也會盡快歸還，不要再牽連任何人，尤其是我媽，行不行？”

他烏黑幽冥的眼眸看著我，我頓了頓：“可能你身處的環境并不了解，不是只有你們有錢人，才有自己的底線尊嚴。我媽本來性子剛烈，你去找她，是要讓她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實際上賣身求榮齷蹉不堪，是生生要氣她發病么？你以后，不要再靠近她半步。。。”

“哐”的巨響，玻璃杯摔在青理石鐺亮的地板上干脆利落的迸裂聲，碎片斑駁流影，紅色液體瑰麗曲延。他站起來，看著我的眼睛，冷笑一般：“何子顏，原來跟我在一起，你是在賣身么？倒真是委屈你了，對著不喜歡的人曲迎逶迤，很難忍受吧？尤其見著舊情人后，簡直半分都裝不下去了，是不是？”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白了，因為我指尖都是發涼的。我握住冰涼的手指，冷笑出聲：”你又想牽扯別人了，是不是？“

他轉了身，抓過我的肩膀，眼眸中是兩簇跳躍流光的火焰，帶起三分咬牙切齒：“何子顏，你心里打些什么破落算盤，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疼你，才由得你事事百般敷衍陽奉陰違，如果你依然不識好歹打些荒唐主意，我丑話說在前頭，我從來，并不是好脾性的主，管不得什么冤枉牽連。”

他比我高太多，抓著我的肩膀，居高臨下，我的面前幾乎全是陰影，只看得他眼中凜冽焰火戾氣逼人。但是我橫了心，我知道這次我妥協不起，我回瞪著他，一字一頓：“如果我連自己的親人朋友都保護不了，如果我什么都沒有了，這條賤命，我都拼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