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自己從來都沒有恨過陳見夏,她對陳見夏恨不起來。自己知道自那件事之后陳見夏從來都是避著李燃,雖然她可以看到陳見夏眼底的那絲愛意,但自己不恨她,因為誰都有資格愛。“——
初三時競爭的激烈讓喬琳娜跌出一班,而我卻能依舊死死咬住尾巴不放,這倒令我和我爸媽有些意外。
中考時正巧趕上了非典,考試難度大幅度降低,英語沒有聽力,數學壓軸題減分,語文作文占試卷分數比減少,我倒是靠著自己的能力考上了振華,也算給爸媽掙了口氣。
喬琳娜中考失利,連師大附中高中部的分校也沒有考上。
她說,她要復讀。
在去學校拿答案的那天,她拉住了我的手,十二分認真地說:“能不能聽我說話……?”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并沒有去哪里,就在學校綠化的大樹下,坐在環形的瓷磚上,聽著夏蟬嘶吼著嗓子“胡謅”著,咿咿呀呀像場敗了的戲一般。她并沒有尋求我的意見,便開始講了起來,神情隨著文字的變化而變化著,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個秋日。
她說,那個秋老虎的天氣炎炎,她看見了李燃,那個戴著耳機聽歌,右手提著書包的陽光男生,從那一刻,她就記住了這個男生。
后來陰差陽錯因為不同的原因兩人都進了重點班——一班,她向第一天就跟班上的人打成一片的陳婷詢問了起來他的身份,陳婷說,他叫李燃,以及他的父親是多么多么有成就,母親又是多么多么賢惠,總之把他家里的情況扒了個底朝天。
她說,從那時起她就知道她和他之間的懸殊有多么大。
說道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她說的話很亂,理不清楚,只是無味地傾訴著,而我只是非常認真地聽著,做了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她說,她自己想要在一方面贏過他,這樣至少能找回一絲原本該有的自信,于是她便狠狠地背書,將所有的知識硬生生地塞進自己的腦子里,于是第一次大考,成為了我們班的第一。
她后來才發現,李燃根本不在乎,無所謂,沒有人會去了解第一的喬琳娜,更何況是他。
他是光,照的喬琳娜無地自容,照的讓她發現了自己巨大的陰影。
她怕他說自己是書呆子,只會死讀書,于是在其他方面也不甘落后,陳婷八卦的風云人物她必須記下來,明星的花邊新聞她必須熟知,同時數學繁瑣的公式她也必須背的滾瓜爛熟,就只為了能在李燃談笑風生時插上一句話,哪怕一句也好。
她在學校時看漫畫,不聽講,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努力。
結果后來自己才發現,哪怕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也不敢在李燃面前說一句話,他也時常不在教室,沒有給她機會。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沒有勇氣。
說到這里時,喬琳娜垂下了眼簾,眸子里空洞無神。
她咽了口唾沫,繼續說了下去——
后來初二的時候,陳見夏進了班。
陳見夏長得真的很漂亮,她說,不是像陸培培那樣用脂粉所刻意產生的美,而是樸素的美。
陳見夏被分到了李燃身邊,而那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來了李燃的心思,她當時只是笑,笑他拙劣的手段,也笑自己沒有勇氣。
她一如既往地努力穩居第一,而李燃的眼神卻一直在陳見夏身上,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初二的下學期李燃甚是在下了自習時在班上大喊“我喜歡陳見夏”,那時候開始她開始覺得累了。
他可以為了陳見夏放下自己的驕傲,而她可以為了他看她一眼而努力用假面遮遮掩掩。
她說,自己從來都沒有恨過陳見夏,她對陳見夏恨不起來。她說,自己知道自那件事之后陳見夏從來都是避著李燃,雖然她可以看到陳見夏眼底的那絲愛意,但自己不恨她,因為誰都有資格愛。
李燃并不細心,看不出來此時的局面只是盲目地追求著陳見夏。
她笑著說,僅僅是初中而已,都只是荷爾蒙在作怪而已,哪里有什么愛或者不愛,聽起來都只是堪堪笑話罷了。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累到無法再做出繁瑣的數學題,累到無法再記下那些奇怪的介詞,累到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老師們都說她是因為外界影響而成績下滑,而她自己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只是學不進去了,只是需要時間來休息,可惜,最沒有多余的時間的時間,就是初三。
于是她“墮落”了,背著輿論和家長老師的批評與猜忌熬了過來。
中考對于她來說早就不是一個機會,而是最終的審判。
她是一個loser。
最后她沒有說話了。
我看著她悵然的神情,笑著說:“你比我好得多,我才是真正的失敗者。”
她愣愣的看著我。
我說:“我快死了,我得了白血病,最多也就只剩下三四年的歲月了。你還記得初二我沒來的那周吧?”
她微微張開了嘴,最后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安慰他人不是告訴對方她有多好,而是告訴對方自己有多么不堪,比較而言,她更幸運。
我笑著看著喬琳娜。
你不是失敗者,你還有時間再來一遍,再來一遍初三,再做出正確的選擇。
可是我卻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因為我剩下的歲月不允許。
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