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箐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絕望地閉上眼。
三名蠻兵正在猛沖，看到這一幕，全都松了口氣。
狡猾的傷兵，卑鄙無恥的傷兵，不知死活的傷兵......
“我要吃了他。”光頭首領(lǐng)暗暗發(fā)誓，“而且要吃干凈。”
就在這時，一道黑光自方笑云之手發(fā)出，直撲蠻巫面門。
蠻巫看到方笑云的舉動。他有足夠時間做出反應(yīng)，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身體僵硬，眼神癡呆，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黑光撲面，蠻巫大張著嘴巴站在原地，眼睜睜望著鐵錐刺入口腔，撕裂咽喉，刺穿后腦，帶動身體一起飛翔。
身體在半空開始消解，皮膚、血肉、經(jīng)脈，全都化作煙氣，緩緩消散。等落地時，已變成一具穿著衣服的骷髏。
到死的那一刻，他甚至來不及感覺驚恐。
啊？三名蠻兵目瞪口呆，全都停下腳步。
啊！蘇箐大聲尖叫，仿佛又被人摸幾把。
縈繞在頭頂上空的烏云翻騰不休，忽而膨脹，忽而收縮，聚合數(shù)次后突然以人眼無法無法捕捉的速度凝結(jié)出一點，再以無形的方式飛投大地，射入蠻巫的尸體。在此之后，剩余云霧就像失了魂的一樣，隨風(fēng)飄散。
陽光明媚，天空再無一絲異象。
血?dú)鈴浡厣蠣幎凡⑽赐杲Y(jié)。
方笑云艱難起身，悄悄擦去唇邊鮮血，目光睥睨，神情桀驁。
“神官都被我殺了，爾等區(qū)區(qū)螻蟻，還不逃走？”
三名蠻兵彼此看看，其中兩個突然大喊著，以更加瘋狂的姿態(tài)朝方笑云沖去。
“死蠻子，沒腦子。”方笑云暗罵著，內(nèi)心充滿苦澀。
......
......
狀態(tài)完好時買對三五名蠻兵，方笑云只要謹(jǐn)慎些，有把握戰(zhàn)而勝之。現(xiàn)在他心肺皆傷，腿軟手麻，對付一個都未必能贏。奈何他嚇不走對方，自己也逃不掉，只好奮起精神，提刀迎接最最艱難的一戰(zhàn)。
“我吃了你，我一定要吃了你！”
光頭首領(lǐng)一路上不停大喊。讓人吃驚的是，每喊一次，他的身體似乎長高一截，變粗幾分。三十米過后，他的身形已同之前對蘇箐施暴、被方笑云砍頭的那名高大蠻兵相仿，并繼續(xù)增長。與此同時，他的雙眼變得赤紅，眼里血絲縱橫，讓人擔(dān)心會不會破裂，他的身體上，一塊塊肌肉擁擠在一起，仿佛扭曲的樹根，有些地方的皮膚都被撐爆，兇煞之氣混著鮮血的味道，彌漫在戰(zhàn)場四周。
幾只烏鴉感受到恐怖的氣息，紛紛振翅遠(yuǎn)離那個兇神惡煞般的身影。對不能離開的方笑云而言，光頭首領(lǐng)的變化宛如當(dāng)頭一棒，幾乎將他的決心與勇氣打散。
“......狂化......”
方笑云的聲音像呻吟。
蠻兵很少有人穿盔甲，一是窮，再就是他們會狂化變身，到時盔甲非但保護(hù)不了他們，反倒變成障礙，甚至有可能致命。以往方笑云聽說過蠻人狂化的恐怖景象，他萬萬沒想到，會在今天、此刻、這種狀況下遭遇狂蠻。
狂化狀態(tài)，蠻人的身體變大，力量瞬間翻倍甚至更高，他們會暫時失去痛感，身體對刀槍的抗力大大增強(qiáng)，據(jù)說有人用刀砍進(jìn)肉里卻抽不出來的情況。
實戰(zhàn)中狂化的蠻兵少之又少，軍方提醒士兵注意狂蠻，然而方笑云打了三年仗，也只遇到幾次而已。
“運(yùn)氣真好！”
可用來安慰的是，狂化的蠻人缺乏理智，打起仗來兇猛霸道，但顯得沒頭沒腦。正常狀況下，方笑云有七八種法子要他的命，此時卻只能叫苦。
轉(zhuǎn)念間，光頭首領(lǐng)像一頭巨熊殺到眼前，揮刀時，空氣中似有什么東西被震破，噼里啪啦，爆響聲不絕。
“拼了！”
方笑云起刀來招架，剛一接觸便被巨大的力量撞翻，刀也掉在地上。這次不像剛開始那樣，他假裝力弱實為突襲，一次接觸，方笑云清楚地意識到，即便狀態(tài)最好的時候，自己也無法與狂蠻硬拼。
無奈方笑云只好拼命打滾，所幸光頭首腦用力過猛，收不住勢向前沖出好遠(yuǎn)。
“你殺了大神官！”第二名蠻兵隨后趕到，嘴里也在大叫：“是你，就是你！”
“快逃。不然連你也殺。”方笑云大喊著再次翻滾。
“我不逃，我要為大神官殉葬！”蠻兵大喊著又是一刀。
“那敢情好。”方笑云內(nèi)心苦笑，一邊匆忙躲避。這次他的動作不夠快，刀鋒掠過，斜肩帶背撕開一條血口。
虎落平陽......
方笑云心里暗嘆，余光看到光頭首領(lǐng)轉(zhuǎn)身，索性順著斜坡一路向下。
斑斑血跡染紅草皮，光頭首領(lǐng)追過來，嘴里大喊著要吃人。斜坡之下，最先動手、一直在追的那名蠻兵堵住去路。
啊啊啊啊！
剛剛發(fā)生的事情難以置信，這個蠻兵至今有些糊涂。方笑云狼狽不堪滾到其身前，他卻只會大叫，全然忘記了該做什么事。
機(jī)會！
方笑云挺腰提腿遏制住翻滾勢頭，奮力一腳蹬在其襠下。
嗷！
蠻兵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叫，雙手捂襠，彎刀脫手。
方笑云及時接住，深吸一口氣后艱難轉(zhuǎn)身。
“我要吃了你，我一定要吃了你！”光頭首領(lǐng)首先沖過來，仿佛吃掉方笑云是其畢生使命。
“看法寶！”方笑云掏出一包粉末灑向?qū)κ帧?
白霧彌漫，光頭首領(lǐng)全然不知道回避。轉(zhuǎn)眼間，他的雙眼被燒出血水，嗷嗷怪叫著如同受傷的野獸。令方笑云感到無奈的是，狂蠻似乎具有一種奇妙本能，不依靠視覺也能鎖定對手方位，方笑云幾次騰挪閃身，非但無法擺脫，反倒連連遇險。
“吃了你！”
“日你姥姥！”方笑云也毛了，提刀準(zhǔn)備殊死一搏。
搏命關(guān)頭，忽聽一個尖銳、冷厲、包含無窮憤怒與仇恨的女聲。
“去、死、吧！”
火光絢麗，在空中畫出致命弧線，瞬間將光頭首領(lǐng)吞噬。背后的田野里，蘇箐緩緩升至空中，雙手虛抱，凝聚出一顆更大的火球。
“留活口！”方笑云奮力大喊。
......
......
蘇箐無視方笑云的呼喊，殺死光頭首領(lǐng)之后，直接四方火球?qū)⒛敲煌＝腥碌男U兵燒成灰燼，滿足了他的殉葬心愿。
連殺兩人，蘇箐心里依舊充滿怒火。她看一眼倒地捂襠不停哀嚎的蠻兵，再狠狠瞪一眼方笑云，之后便走到斜坡角落，坐下來抱著膝蓋發(fā)呆。
方笑云注意到她臉上殘淚未干，表情空洞，行走時腳步踉蹌，好幾次險些滑倒。
“干嗎這樣瞪我......算了算了，幸好還留下一個。”
心里暗暗嘀咕，方笑云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這種時候他不想為一個蠻兵糾纏，而且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弄明白。
蠻巫亡，封印自動解除，應(yīng)該就是蘇箐恢復(fù)戰(zhàn)力的真相，這件事推導(dǎo)起來不難，難只難在最初。
蠻巫為何會死？
方笑云只記得當(dāng)蠻巫朝自己施法，眼看就要取他的命，絕望之余，方笑云的腦海一片空明，也可以說一片空白。
他抽出鐵錐，扔飛刀一樣投向蠻巫。
長期養(yǎng)成的習(xí)慣與本能，方笑云朝鐵錐灌輸元力，目的并非將其激活，而是覺得自己就要死了，辛辛苦苦積攢的元力不能浪費(fèi)。
鐵錐化龍，一舉將蠻巫釘穿殺死。方笑云震驚、狂喜之余，元力被徹底抽空，連帶身體里的水分、甚至包括靈魂都仿佛被吸走。
從未經(jīng)歷過那樣的空洞與干涸，方笑云瞬間昏迷，又在瞬間被某種刺激喚醒。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似乎多出什么東西，來不及思考，便迎來與蠻兵、以及狂蠻的苦戰(zhàn)。
好在蘇箐恢復(fù)戰(zhàn)力，及時出手。
回想這一切，實在太幸運(yùn)了。
可是原因呢？明明做不到的事情為何突然間實現(xiàn)？方笑云清楚地知道，戰(zhàn)前他的狀態(tài)并非完好，元力也沒有恢復(fù)。
莫非突破了？！
這個念頭剛一生出就被否決，原因很簡單，即便夢想成真，也只是極限得到突破，元力依舊需要慢慢積攢。換個說法，小桶變大，不代表桶里的水位馬上提高。
再有，蠻巫為什么呆愣著被殺死？方笑云不清楚那個蠻巫何種水平，但他起碼比蘇箐強(qiáng)大。鐵錐只是一階法器，豈能讓他無招架之力？
諸般疑惑充斥在心頭，等到體力稍稍恢復(fù)，方笑云從衣服上撕幾塊布條，將其牢牢捆死。做完這件事，他把頭枕在蠻兵的腰上，一邊呼呼喘著粗氣，重頭細(xì)細(xì)思量。
幾處細(xì)節(jié)慢慢浮現(xiàn)，方笑云想起來，當(dāng)蠻巫第三次施法，自己的心仿佛被錘子狠狠砸中，瞬間裂成幾塊。然而就在同時，胸口處出來一股暖意，將重?fù)舻窒蟀搿?
鏡子！
他趕緊伸手入懷，摸到鏡子完好才放心。
找到關(guān)鍵，方笑云的思維慢慢通透。他想起來，當(dāng)重?fù)舭l(fā)生時，此前并不飽滿的泥宮突然膨脹，仿佛要炸裂開。當(dāng)時方笑云連遭重創(chuàng)，注意不到這些變化，而且他當(dāng)時拼命朝鐵錐灌輸元力，腫脹只維持片刻。
也是鏡子的功勞？唯如此才能解釋元力為何突然間增多。
蠻巫發(fā)呆多半也與此有關(guān)......無論他用的什么方法攻擊方笑云的心臟，都與鏡子發(fā)生沖突，進(jìn)而導(dǎo)致身體失控。
反復(fù)回想，方笑云越來越相信這就是真相。
“寶貝啊！”
狂喜之余，方笑云微微有些遺憾。他還是沒能突破，未來并沒有因此改寫，換個角度，這樣恰恰證明資質(zhì)無法更改。
鏡子救了他的名，今后遇到修行者、蠻巫之類的人，多多少少有一點周旋余地，不會像這次費(fèi)盡心機(jī)，到頭來全是空。
“死老頭早不對我說。”
心里恨恨罵著，方笑云坐起來，隨手拍拍蠻兵的頭。
“歇夠沒？咱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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