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咖啡廳人不多,陽光透過玻璃落地窗折射進來,柔和了角落的女生的眉眼。女生右手壓著書頁,左手自然地撩起垂落的發絲,隨意地別到耳后。
但想想唐晏晏拒絕別人告白時的“盛氣凌人”,時謙牧有些好笑。
柔和?這一定是假象。
時謙牧走到女生對面,拉開座椅坐下。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你竟然會這么淑女。”
嘖嘖,開口跪。
不過是自己跪。
唐晏晏本來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干脆從咖啡廳里的書架上找了本閑書,一邊看書一邊等時謙牧。直到對面突然來了一句:你竟然會這么淑女?
她抬眼看向長得“人模狗樣”的時謙牧。
呵,道歉什么的,見鬼去吧!
唐晏晏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瘋狂查找的孫尚香的資料,然后記起就是面前這個人,搞出了個什么孫尚香十三殺。
“來發子彈嗎?”
唐晏晏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句臺詞。
游戲里,孫尚香兩手拿著千斤重弩,瘋狂向敵人輸出時,偶爾會放出這句臺詞。
唐晏晏原本就盛極的眉眼,此時蘊含著顯而易見的惱怒以及挑釁。
時謙牧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一不留神又把人給得罪了。
不給時謙牧開口的機會,唐晏晏繼續:“你是不是沉迷游戲不可自拔了?還是孫尚香玩得太多所以愛上她了?這么渴望被虐?”
時謙牧不懂,“為什么是被虐?”
“來發子彈嗎?”
唐晏晏又念了一遍臺詞。
“愛上一個人,只想被她虐?”
時謙牧:“……”
很好很強大,沒毛病。
唐晏晏冷哼了一聲,看著時謙牧被懟得無話可說,“你知道孫尚香是怎么死的嗎?”
時謙牧虛咳兩聲,想想也知道,唐晏晏絕對會說是被虐死的。
什么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之類的。
時謙牧正色道:“我的孫尚香不會死。”
唐晏晏只回了一個字:“呵。”
好吧,時謙牧突然覺得那天給唐晏晏告白的兄弟,有點可憐。
唐晏晏叫來服務員,“你要喝什么?”
“黑咖啡,謝謝。”
說好是她請客賠罪,唐晏晏也不至于反悔。
黑咖啡很苦,但時謙牧喝得面不改色。
唐晏晏忍不住問:“你喜歡苦的?”
時謙牧搖頭,“我昨晚熬夜了。”
唐晏晏趁對方喝咖啡時細細打量,果然時謙牧眼瞼下方有淡淡的青色。
查游戲資料的時候,唐晏晏看到不少關于職業選手的訊息。職業玩游戲的,作息一般都不會很規律。唐晏晏不是很能理解,一個篡改歷史的游戲,會好玩嗎?不覺得三觀盡毀?
縱然認同游戲人物關聯歷史利弊兼有的觀點,但唐晏晏潛意識里還是有些排斥這種做法。
“你不覺得,這個游戲的英雄被改得很過分嗎?就拿孫尚香這個英雄來說,居然會有繼承王位的機會。”
時謙牧放下手中的杯子,挑眉看著唐晏晏。
他記得,那個微博號的名字叫“晏晏不是滟滟”?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時謙牧沒有說什么有利有弊的話,他直接說:“你太較真了。”
唐晏晏皺眉,“歷史容不得模棱兩可,較真是應該的。”
時謙牧卻笑了,“歷史當然應該較真。但游戲人物應該稍微寬容對待。你想過沒有,為什么是我們有這些英雄?別的地區有嗎?這是我們五千年歷史底蘊才有的底氣。但歷史總是容易被遺忘。沒錯,你可能覺得游戲有不可理喻的地方,但你應該看到,游戲帶來的話題度。在大家去質疑去查證的時候,其實也是重溫歷史的過程。這在不上學少有人關注歷史的現狀中所帶來的積極效應,你總不能忽略不計吧?”
“你剛才說孫尚香,那就拿她來說。你覺得,不看《三國演義》,不聽戲,有幾個人知道孫尚香這個人?何況,教育是需要引導的。也許游戲里的人物確實有誤導孩子的可能。但這也正是我們需要關注的,歷史本就是探索真相的過程。正確的引導,嚴謹的調查,這就是我們需要給孩子標榜的。”
唐晏晏知道時謙牧說得沒錯,但她還是忍不住反駁:“你說的完全是從正面角度看的。那你也不可否認現存的孩子被游戲誤導的事實。”
時謙牧聳聳肩,一臉欠揍地道:“所以說,這有什么好爭的?沒有結果啊。”
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非黑即白,皆可辨真假。
唐晏晏啞口無言。
“怎么?沒話好說了?我記得你當時拒絕別人時,可是很威風的。”時謙牧不知道為什么,見到唐晏晏一臉郁悶的樣子,就想要繼續逗弄下去。“怎么到我這里,你就說不出口了?”
唐晏晏氣急,“哼!你以后可千萬不要有事求我,不然……不然,就是小狗!”
場面一度很安靜。
簡而言之,就是唐晏晏很尷尬。她到底是幾歲啊?怎么會說出這么幼稚的話來。
時謙牧努力抿緊自己的嘴角,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他說:“好啊。”
唐晏晏瞪大眼睛,只想說你怎么也這么幼稚。但話到嘴邊就成了:“反正,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來一發子彈的!”
時謙牧瞇了瞇眼,狹長的眸子閃過某些不知名的情緒。他幾乎是立即接話的。
“你知道這句臺詞是被修改過的嗎?”
唐晏晏當然不知道,她才接觸這個游戲沒多久,甚至沒有玩過。
“這句臺詞原本是——來一發嗎?滿足你。”
特意壓低了的聲音,帶著磁性的音色,以及突然湊近些許的臉。
唐晏晏先是呆愣,繼而瑩白耳尖冒出點點粉色。
眨了眨眼,唐晏晏總算反應過來了。原本挺直的背往后仰,右手慌忙地端起那杯只剩一半的檸檬水,就著吸管喝了一大口。她從書包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毛爺爺放在桌上。
“咖啡我請了,兩清了。”
語罷,唐晏晏雙手撐著桌沿站起身,急匆匆地離開了。
時謙牧前傾的身子往后收,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好像真的……在找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