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救護車和交警匆匆趕來。

陳秘書傷得不重，得了輕微腦震蕩，吊完兩瓶水就活蹦亂跳了。

倒是沈念，她是突然撲過來的，在反作用力下撞傷得反而更嚴重，直接被送去了搶救室。

等沈念醒來時，天色已黑沉沉的壓了下來。

病房里的燈晃得她眼睛疼，她抬手想遮眼睛，卻發現手背上扎著針，身體各處連接著各式各樣的儀器，靠墻的位置放著一臺心率儀，看上去像是重癥監護室的標準設備。

“醫生？莊總？陳秘書？”沈念有氣無力地嚎了幾嗓子，聲音悶在氧氣罩里，沒能得到任何回應，“喂——有人嗎？”

陰森森的醫院，冷清清的病房，死氣沉沉的暗夜。

沈念突然就想飆一把老淚。

明明電視里播英雄救美的情形，英雄一醒來就能看到美人兒淚眼汪汪地守在床頭，那叫一個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等英雄傷好了，兩人順勢就滾到了一個被窩里去。

怎么到了她這兒，她連美人兒的影子都看不著？！

她氣得扯了扯自己的氧氣管。

不一會兒，有個面生的大媽拿著一只飯盒推門而入，見狀緊張地阻止她的行為，“沈小姐，你還沒脫離危險期，不能隨便摘氧氣罩的。”

沈念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護工制服。

大媽解釋道：“我是這里的高級護工，是陳先生請我來照看你的。沈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陳先生？”沈念幽幽怨怨地問，“那莊先生呢？他有沒有受傷，人在哪個病房？”

護工大媽愣了一下，“沈小姐是跟陳先生一道被送來醫院的，我沒看到有其他人在。陳先生一醒來就托我照看你，他住院觀察了一天，沒什么大礙，已經出院了……”

沒有其他人在啊。

沈念悵然地嘆了一口氣。

她怎么就忘了，莊瑾言患有嚴重的情感缺失障礙呢？

哪怕她真的死在了這場車禍里，說不定也無法給他造成任何影響吧？

沈念是個很想得開的人，很快就把這點小心痛拋在了腦后。

算了，他沒事就好。

“沈小姐，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做個檢查。”

護工大媽帶上了門，室外的喧囂再次被隔絕在外。

精神一放松，沈念迷迷糊糊又暈了過去。

她好像變成了一個輕飄飄的游魂，正飄在一條長長的望不見盡頭的狹窄走道里。

走道里沒有半點兒光芒，黑暗純粹而壓抑，沉沉壓在她心頭，令她的身體多了幾分重量感。

黑暗深處，有隱隱的歌聲傳來，似乎有一群小孩子聚在一塊，輕聲合唱著一首童謠。

“一個兩個三個小朋友，

四個五個六個小朋友，

七個八個可愛小朋友，

手拉手躺在手術臺上。

一本圖書看到第八頁，

一首歌謠唱到第四句，

一顆糖果只咬了半口，

還剩五個小朋友。

一雙拖鞋弄丟了一只，

一部法典背完第二卷，

一把開膛尖刀已磨好，

還剩兩個小朋友。”

黑暗盡頭的門，霍然開啟。

一片絢麗的鳶尾花海，印在了她清澈的瞳孔里。

正在此時，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頭一看。

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所有照向她的光芒。

那人俯身，在她耳畔唱完了童謠的尾部。

“一個故事還沒說開頭，

一個小朋友睜開眼。”

病房里，沈念猛地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