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生離死別的慘劇，就在錢芊一個人眼前上演。

廚子的溫和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燕兒看。好似永遠都看不夠一樣，仔仔細細的瞧著自家閨女。

燕兒懂事的嗚咽著，一雙小手卡著爹爹胸口的窟窿，慌亂無措的抬頭看錢芊。

“姐姐，怎么辦……”

怎么辦？

錢芊其實跟燕兒一樣的不知所措。錢芊和燕兒一樣，自小就被長輩護著的人，從來沒有經歷過死亡……

這是她下山歷練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一個人越來越孱弱。

燕兒那慌亂的小手，看得錢芊心口發堵，自己的鼻頭一酸。

哇的一聲，錢芊自己也哭了起來。

“廚子你能不能不死……

我爺爺都說，說我還沒長大呢……我還在幼年時期……

我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你不能把燕兒給我……”

錢芊斷斷續續的哭著，抽抽噎噎中抬袖子擦鼻涕眼淚，把自己掌心越捏越緊。

當拳頭攢成一團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左手掌心里，憑空多出來一個藥瓶子……

瓶子？

呆愣的把手掌托起，抽抽鼻子，才看清這是一個粉紅色的藥瓶。是藥師爺爺煉出來的諸多藥丸中的一種……

“廚子”

錢芊呵的一聲，破涕笑出聲來。

“廚子，你不用死了……我有藥！”

抓著藥瓶子，快跑到廚子的身邊，把手里的藥瓶在廚子跟前晃了晃。

“你把這個藥吃了！吃了就不用死了！我藥師爺爺的藥，很厲害的！”

說著，錢芊就拔開了瓶口的塞子，倒出一顆滾圓的淡藍色藥丸。小小個的藥丸有點剔透。在月光下泛著藍瑩瑩的光澤。

“這藥？”

廚子是個曾經在江湖中混跡多年的死士，自然能一眼就看出這個藥丸不是凡品。

只可惜的是，自己的傷勢過重，自己心里有數，什么靈丹妙藥，恐怕都續不了自己的命。

努力扯了扯兩頰上的肉，扯出一個苦笑的表情，廚子又搖搖頭。示意錢芊別浪費了這顆難得的好東西。

旁邊蹲著的燕兒才看不懂爹爹是什么意思，但她聽懂了錢芊的話：吃了藥，就不會死。

一把抓過錢芊掌心里的那顆剔透的藥丸，和著手里的血腥一起塞進廚子的嘴巴里……廚子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入口即化的藥丸就化成了一股暖流，淌進他的喉嚨里……

“爹爹？”

“廚子？”

“爹爹？”

“廚子？”

……

藥丸化水從喉嚨里流淌進喉嚨里，起初是是冰涼冰涼的感覺，當那絲藥水淌進喉嚨以后，慢慢的就有種溫熱的感覺蔓延開來。

這種溫熱的氣息從喉嚨到胃里，一點點的蔓延出去，到胸腔，過肺腑，從奇經八脈滲透了四肢百骸……

廚子的眼神漸漸的清明了起來，像剛從沉睡中回神的人一樣，沉沉的全身酸酸軟軟有點難以動彈。

“錢姑娘……你這？”

廚子虛弱的開口，他想問的是，你這是什么藥？還能這么跟閻王爺搶人命的？

錢芊以為這廚子藥效不夠，還要再吃一個，趕緊又倒了一個藥丸出來，遞給廚子。

那燕兒見狀，吧嗒一下，又伸出小爪子把藥丸抓在手里，要喂爹爹吃藥……

這回廚子有精氣神了，趕緊捂住嘴巴……怕浪費了眼前這顆精貴的藥丸。

“燕兒，你把藥還給姐姐！”

這命令的口氣，連廚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恢復得太快了……

“爹爹吃……”

“爹爹已經好了！不用吃藥了，你快把藥還給錢姐姐。”

燕兒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錢芊，又看看爹爹……

好了？

可她另一個小手捂住的窟窿上，還有一個箭頭啊？

伸出小指頭在那窟窿上摳了一下，燕兒想把爹爹心口的那個箭頭給摳出來……

卻聽到廚子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啊……

“爹爹……爹爹不疼……燕兒給爹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小燕兒趴在那廚子的身上，鼓著腮幫對那血窟窿吹氣

……

“燕兒……燕兒起來，爹爹不疼了……”

廚子無奈的苦笑，身上還扎著兩支箭呢……若說好了，好像確實太早了一點。

“錢姑娘，麻煩你幫我抱著燕兒……”

廚子身上的傷口，開始有點發癢了，這是正在痊愈長肉的趨勢……

廚子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眼神莫名變得恭敬了起來。她身上的這瓶藥，絕非南武國有，她必定是某一些極高貴的宗門之人，才能隨身帶著如此高品階的傷藥……

當下，他必須把身上的箭給拔掉，不然，等這神藥的藥效一過，會影響自己傷口的恢復……

剛才廚子那驚天動地的一聲疼叫，怕是已經被其他人聽見了，廚子知道自己必須趕緊包扎好傷口，帶兩個孩子跑路為上。

此地不宜久留。

把錢芊和燕兒支到了另外一邊，廚子從腳踝處抽出一支短小的匕首，割了下衣服下擺，裁出一小塊，折疊成方塊咬在嘴里。

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手起刀落，就把胸前那個箭頭給切了下來。

廚子的手背到身后，忍著痛想抓住箭尾，把這支箭給拔出來。奈何試了幾次，都下不了手……

“錢姑娘，恐怕，還是要勞煩你……”

“我？你要我幫你拔箭？”

“是！”

“拔出來你會，又出很多血的……”

“得姑娘神藥，吊著這條命……廚子我，還死不了……”

錢芊瞅著廚子那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模樣……死不掉？很難相信好伐……

“燕兒，你去……”

錢芊把懷里的四歲寶寶往前一推，然后又后退一步。“我不敢拔啊……”

“燕兒，你拔！姐姐不敢……”

站在兩人中間的燕兒，看看這個，又回頭看看那個……

“爹爹……我拔！”

“燕兒……你……啊……”

在今夜之前，廚子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閨女是個如此有血性的孩子……

這個四歲小孩把手里的第二顆藥丸往廚子嘴巴一塞，兩個小手合力掐住箭尾就猛一個使勁，楞是在眨眼間，就把廚子那穿胸而過的箭枝給拔了出來。

“啊……”

“燕兒……威武……”

廚子疼得在地上打滾……錢芊則被燕兒的彪悍鎮得楞了半晌……

“還有一支，燕兒你也幫你爹爹拔了吧……來來來……姐姐幫你忙，咱們一起拔……”

廚子肩膀上還有另一枝箭插著，只是這枝箭插得不深，晃晃蕩蕩的。

“一，二，三，拔！”

錢芊和燕兒兩人四個手抓緊那箭尾，也不管廚子是什么表情，就是一個用力啦……

“啊……”

廚子那殺豬一樣的慘叫比剛才更加的震耳欲聾……

第二枝箭的箭頭本來陷進肉里，卡在骨頭上……被錢芊用蠻力拔出，那箭頭倒刺，生生帶下來一塊肉……

“呼……累死我了……”

“謝謝姐姐……”

“合作愉快……”

“錢姐姐，咱們一起，可以治病救人了……”

邊上的廚子，因為生生被摳出一塊肉，徹底的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