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以說是一種精神，一種最能彰顯個人性格的精神，稱之為武道！堅忍不拔者武功多以守為主，對敵時不動如山，覓機反擊；飛揚跳脫者多以攻為主，對敵時連綿不絕，以勢迫人；心機深沉者多以游為主，對敵時詭譎多變，用奇致勝……”

說著崔毓指向于少歡放在桌子上的刀，“就拿刀來說，百戰刀法中有一式名為破釜沉舟，這一式可以說是對這種說法最好的解釋?！?

于少歡沒聽過百戰刀法，也不知道這破釜沉舟是什么樣的招式，但僅憑刀法與招式名字的熱血慘烈，就足夠他領會精神了

“破釜沉舟乃是霸王與章邯的故事，顧名思義，所以這招刀招的精髓我就不再多說了，只說用法，堅韌者用這招刀法，多是逆境求勝，猶如霸王殺宋義、渡漳水之時，因此帶有一股弱旅哀兵的悲壯；飛揚者則不是，他們用此招多是為求速勝，不惜以傷換傷，頗有一種破章邯、擒王離的勇烈；而深沉者，呵呵，非到迫不得已，絕不會用此自損的招式，因此此招在他們看來，乃是瀕死之時的垂死掙扎，就如章邯軍一般，成與不成看運氣……”

“這三種用法皆可，怎么用就看人的性格精神了，你二人覺得單論‘破釜沉舟’這一招，哪一種用法是最合適的，小鬼你先說說看?！?

方守成沒想到自己會被提問，仔細思考了一陣才小心地回答道：“我覺得第一種應該是最合適的。”

“為什么？”

“因為既然被動求勝，自然要兵行險招，而且第一種尚未至絕境，若是此招不成依然還有機會施展后招，而第二種人本是主動，用險招雖有可能速勝，但也有可能被人尋得機會反攻，說不定就會葬送掉優勢，第三種人既然都說是垂死掙扎，那有又什么好多提的?！?

崔毓點了點頭，不可置否，“你呢？”

于少歡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定是第三種最為合適。”

接著解釋說道：“我雖然沒見過破釜沉舟這一招，但依舊感覺到前輩你曲解了這一招的含義，舉的例子也有問題，從當時的戰事來看，第三種的情況才是項羽的情況，弱勢之下斷自己后路而取勝，第一種未到絕境，給自己留了后路，心中定然不堅定，又怎么能領會到項羽當時的心境，從而使出這一招的精髓；第二種則完全與此事無關，說白了既然已經是主動優勢，為何偏偏用這么不搭的一招，就像方守成說的，一旦不成又很容易葬送優勢，這不是作死嗎？所以定然是第三種最合適?！?

崔毓摸了摸下巴，笑呵呵的說道：“你們都認為第二種不合適，那我若是告訴你們這套刀法就是一個無比勇烈的人所創呢?！?

于少歡略有吃驚，崔毓得意的說道：“百戰刀法，乃是四十年前北方的武天王所創，共十招，為戰陣刀法，極其適合群戰，而且沒有門檻，人人都可以學習。武天王還專門挑了上千魁梧勇壯之人，培育了一支親衛隊，隊內人人練此刀法，逢戰必登先，武天王死后，這套刀法及其運功法門也流傳到了江湖上，是公認的進攻刀法?！?

于少歡撓撓頭道：“看來您是算準了我們不知道，所以才拿這個刀招來打比方。”

崔毓笑道：“不過，但也正是這樣，才能看到你們的特質，也就是你們各自的道。”

于少歡深吸了一口氣，呲牙道：“難不成這將決定我們學什么功夫，如方守成這個答案，他日后就只能用一些纏斗招式，如我這個答案，就只能學一些偷雞摸狗的猥瑣功夫？”

“當然不是，再者說，為何第三種情況到了你那里就成了偷雞摸狗的猥瑣功夫?！?

崔毓不滿道：“其實對你們來說，道這一字還太早，但是我不想等到你們將別人的功夫學的面目全非之后，再來說這個字。”

于少歡不滿問道：“崔前輩這話說的毫無道理，為什么我們會將別人的功夫學的面目全非?！?

“是啊?！狈绞爻梢膊环溃骸耙簿褪墙填^們嫌我年紀小不肯教我罷了，如果肯有人教我，那我一定會領會每一招的精神，勤學苦練，又哪里會學的面目全非?！?

崔毓嘆氣道：“怕的就是這樣，從剛剛‘破釜沉舟’這一招的答案你們沒看出什么嗎？”

“每一套功夫，都是人創造出來的，那么這些前輩是根據什么創造出來的呢？定是自身的學習、融匯、實戰、貫通，最后形成一套完全自己的功夫，我們遠的不說，單說近世的高手，哪一個是靠別人的功夫成就名聲，不都是自己所創的嗎？如韓家的韓莽，當年憑一手臨劍幾近無敵于天下，那個時候還沒有大宗師的等級，不過韓莽即便不到那個境界，也相去不遠了，可是你看韓家現在，有誰是靠臨劍出名的呢。”

于少歡頗為尷尬，他都不知道韓家有什么高手，都懂什么功夫，不過看崔毓這個樣子，顯然是沒有一個用臨劍的。

“你們所學的所有功夫，都是前人的功夫，是他們的經驗以及經歷，你與他們的性格不同、心境不同、戰斗的地點不同、甚至戰斗的原因都不一樣，所有的東西都不一樣，你如何敢說自己學的東西不是面目全非的。”

“你們現在所認為的習會了，只不過是依樣畫瓢，學到了如何揮刀、如何進退、體內氣勁如何流轉、面對不同的兵器該如何應對，僅此而已?？杉幢阋粋€人只將一套武功練了一生，也不過是純熟一些而已，復刻前人的經歷，怎能走向巔峰?！?

方守成隨著崔毓的聲音逐漸加大，已經雙手握拳，熱血沸騰，只恨自己年齡太小，不能有所作為。

于少歡也是極為意動，但還是極為克制，有所矜持。

“當然，你們現在所要做的，還是復刻前人的東西，只有見的多了，才能走出自己的道路。這些話本不應與你們說這么早，尤其是小鬼你，但若是不說，又很容易讓你在練功之時教條，對自己的天賦視而不見，反而對前人的經驗奉若圭臬，這等想法一旦形成，想要再改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畢竟因為懷疑一件事情而去嘗試，和嘗試著去懷疑一件事情，區別太大了?！贝挢箻O為感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