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我們都忘記了過往，后來的我們都被遺忘。

――顧南湘，2019年2月5日

2009年的春節剛過，俞陽市一片熱鬧，喜慶的紅燈籠高高掛在樹上，店鋪前的綠化樹也亮著小彩燈。

小吃街更是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商販，讓人行走都變得困難。

“抱歉，讓一讓！”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小吃街并不出眾，卻讓周圍的人忍不住要讓讓她。

女孩手里攥著門票，戴著一條紅色毛線圍巾，穿著一身干凈但好像不是嶄新的衣裳。她艱難的穿過小吃街跑到展館前。

她彎腰喘了幾口氣，呼出的熱氣變成白霧，臉上浮現出一抹緋紅。

展館門前立著大大的一塊展板，上面清晰的印著“俞陽市新春繪畫原創比賽獲獎展覽”幾個黑體字。

她只是掃了一眼，找到幾個關鍵字忽然莞爾一笑：一等獎……雁西……

她把門票遞給工作人員蓋章，拿過票柔聲說句：“謝謝。”

邁著步子走進展館，溫度比外面要高許多，暖洋洋的。

洛兮取下圍巾雙手拿著，“呼――”

獲獎作品被掛在白墻上，依次排開，柔和的燈光打在墻面上，看的人心頭一暖。

一等獎作品在最里邊，參觀的人也最多。

“哇塞，也畫的太好了吧！”參觀者見了這一幅幅精美的作品，全都睜大了眼睛，無一不贊嘆。

“又是雁西哎，果然這個人不輕易出手，一出手便讓人心動，這畫和她的筆名好配，愛了愛了。”

洛兮站在外圍，自然是聽完了他們的交談。

等他們都散去，她才走到那幅名為《雁南飛》的畫面前。

湖面波光粼粼，像是破碎了的鏡子，反射出或紫或紅的霞色，水光接天處，夕陽沒入水中。湖邊的蘆葦微蕩，大雁呈人字排開，向著落日的方向飛去。

每一筆都恰到好處，細節處理仔細，畫風有些張揚卻又不失女生的細膩溫和，整體效果完全不輸一些繪畫大家。

畫的右下角貼著一張標簽：

姓名：雁西

獲獎：一等獎

這還是頭一次，她的畫進了展覽館。洛兮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意味，心尖里頭都是甜絲絲的。

洛兮跟著在展館內逛了一圈，展示出來作品都很不錯，可以看出這場比賽參賽選手的實力不差。

她又逛回到自己的畫，站在后面。

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少年停在此處，凝神注視著這畫里的一切，眼底多了幾分溫柔。

來的人又走，走的人又來。

洛兮看他一個人默不作聲的站著，雙手插在衣兜里，平靜的看了許久。

少年轉身離開，眼神從洛兮身上掠過，洛兮卻心里一驚，這不是沈巖是誰？

今日元宵，俞陽市特意放了煙花，八點準時開始。

洛兮跟著人潮走出展館在臺階上站定，就聽見“砰砰砰”幾聲巨響后，“啪”的一下，煙火綻放在夜空，開出一朵朵繽紛花兒來，照得天空明亮，點點光芒隨后落下。

停留在記憶里的花火很美，轉瞬即逝。

沈巖往后撇了一眼，輕笑。

他看到她注視著夜空，毛線圍巾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劉海長長的，眼睛卻像個小孩子一般，她眼里閃著亮光，被煙火照得瑩瑩。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多年以前我曾這樣注視過你。

。

天氣是這般好，雖是晴朗的日子，但還沒有夏天的燥熱，空氣中甚至還有一絲冷意。

操場上還有在運動的同學，旗臺上掛著的橫幅寫著“初2009屆百日誓師大會”幾個大字。

平渝區三中初三（2）班教室后黑板用粉筆赫然寫著“中考倒計時100天”的字樣，紅色的數字格外顯眼。

教室里鬧哄哄的，不是你追我趕就是三兩人一起八卦，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還在埋頭學習。

“來了來了，洛兮來了啊。”一位體型胖胖的女生站在教室門口，搖搖身子朝另一個女生道。

女生輕挑眼眸，舒展笑顏，一顰一笑都讓教室外路過的男生心動。

汪曉蕾眼里滿是不屑，繼續吃著旁人剝好的瓜子：“嘁，有什么大不了，我還對付不了她呀，就她那一副樣子拽得跟什么似的。”

“曉蕾，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有男生好意勸說，語氣卻讓人覺得幾分殷勤。

“好了曉蕾，你少說一點吧。她那種人破罐子破摔的……”胖女生一把拉住汪曉蕾。

“我這種人怎么了？”

洛兮痞里痞氣的背著一個書包，氣勢洶洶的踢了下門，然后快步走到汪曉蕾面前站定，露出惡狠狠的眼神，嘴角一挑。

呵……

洛兮，所有人眼中一無是處，不學無術的少女，誰和她做朋友誰掉價，除了廖晨。

廖晨是男神，他們才不會承認他和洛兮是朋友呢。

“得得得，怕了你了，嘁！”占了洛兮座位的女生拍拍手上的瓜子屑嫌棄的又看了她一眼，高貴的像只孔雀。

洛兮淡漠的掃了眼地面，吊兒郎當的將書包扔到桌上，一只手攔著汪曉蕾，道：“等一下！先把我位置上的瓜子殼掃干凈再走啊！”

汪曉蕾臉色暗了暗，朝胖女生使了個眼色。

胖女生立刻領會，拿來掃把將地面掃的干干凈凈。

“這就對了嘛。”洛兮不懷好意的笑笑，用腳推了下歪著的椅子，然后坐下去。

女孩笑著，一塵不染的眸子里透著一股韌勁。

上課鈴一響，眾人趕緊回到座位上坐好，拿了書讀得很大聲。

班主任徐韌琦跟著進了教室，胳膊下面夾著幾本書，手中捧著個黑色保溫杯，神色讓人捉摸不透。

他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一頭青色發絲里夾著縷縷白發，微微佝僂著背，鼻梁上架了一副棕色方框眼鏡，總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

徐韌琦是學校高級教師之一，以前帶出來的班級，成績總是全年級最好的，這一屆卻叫人看了笑話。

“啪！”

幾本教科書被放到了講臺上，粉筆灰隨風扇轉動飄散著。

霎時間，教室里的讀書聲隱下去，頓時鴉雀無聲。

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后面黑板上寫著什么？”

“中考倒計時100天。”大家齊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