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一并不知道她的父母有多隔棱子，只是看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給她出主意道：“要不你花五塊錢出去雇一個人來見主任，反正主任也不知道你家長什么樣”。

申瑤還沒說話，跟出來的宋學群先發飆了。

今晚上給卜一的第三巴掌落下來，“你個臭小子趕緊往家里打電話然后去上自習，再給我惹事兒削死你”。

卜一灰溜溜的走了，申瑤不緊不慢的跟在宋學群身邊，她看得出來，老宋這是有話要跟她說呢。

都快走到班級門口了，宋學群才開口說話，“現在不是農忙的時候，你打電話叫你家長來一趟吧。主任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想辦法幫你兜著，主要是我想跟你父母聊一聊”。

宋學群這話實在無法拒絕，申瑤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來。

用一樓的公共電話往家里打了一通電話，那邊是申青接的電話，馬上去給她叫人，結果她等了將近十分鐘才有人過來。

“瑤瑤，發生啥事兒了？”電話那頭傳來申敏的聲音。

申瑤一愣，不由苦笑。

爸媽還真是不待見她，指定聽申青說是她打來的電話所以誰都不愿意來接，最后沒招只得申敏過來。

“學校這邊有點兒事，讓家長在明天中午之前過來一趟。大姐，你幫我跟咱爸媽說一聲吧”，申瑤無奈的說道。

申敏很擔憂，這無緣無故的為啥要叫家長。

在她的追問之下，申瑤只得把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一向柔柔弱弱的申敏像換了個人似的，恨聲說道：“該打，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在背后說三道四就該打?，幀幠闶芪耍傻谜疹櫤米约?，遇事兒自己解決不了就去找小偉，他是親弟弟總不會不管”。

不管說啥申瑤都嗯嗯啊啊的應著，等申敏說夠了她才掛斷電話。

她有直覺，李繼蘭和申井山是不會來的。

她甚至做好了再被主任叫過去訓一頓的準備，可第二天正上第二節課的時候，就有人過來叫她，說是她的家長來了。

忙跑出去迎接自己的家長，結果并沒有看到李繼蘭和申井山，來的是申敏。

申敏穿著自己縫的大棉襖，圍著頭巾，臉被凍的通紅，饒是這樣，看上去依然非常漂亮。

申敏先把手里的包裹遞給申瑤，“這是給你做的棉褲，小偉回家的時候還沒做完，昨晚上連夜給你趕出來了，趕明兒換上新的”。

申瑤接過包裹，狐疑道：“大姐，怎么是你過來的？孩子呢？”

“家里沒油了，爸媽去擠豆油了，我就把孩子送你二姐那替他們過來一趟，也不知道行不行”，申敏解釋道。

李繼蘭和申井山是不是真的去擠豆油了申瑤沒興趣知道，大姐放下孩子大冷天的過來她心里只覺得暖呼呼的。

“行，只說讓家長過來，姐姐不也是家長，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主任”，申瑤拉著她的手，往辦公室走。

申敏沒讀過太多的書，歲數一大就嫁人了，而今走在寧縣最好最大的學校里，聽著朗朗的讀書聲，面上竟也浮現幾許向往之意。

“怪不得你非要來上學，學校就是好”，申敏由衷說道。

申瑤看看她，“大姐，現在大城市都有夜校，你也可以讀書考大學”。

申敏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我可不行，我可不行”。

行不行的，只有做過了才知道。

申瑤真想給申敏灌兩碗雞湯，奈何已經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暫時沒有說話的機會。

主任剛送走卜一的家長，不僅沒看到家長教訓孩子的一幕反而被疼孫子的老太太說了一通，心里這個郁悶啊，一抬眼看到申瑤的家長，差點兒氣吐血。

“你爸媽呢？”主任沒好氣的問道。

“我爸媽有事兒來不了，這是我大姐”，申瑤回道。

主任面對一個二十多歲十分漂亮不管他說啥都笑著應和就是不見訓妹妹的姑娘也是沒轍，心累的擺擺手，“行了，回去吧”。

從辦公室出來，申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們主任可真嚇人，說話不大好聽，幸虧沒讓爸媽過來”。

申瑤也有這種感覺。

申敏不放心家里的孩子馬上就要走，申瑤送她到門口，擔心她在家的日子不好過便問她最近怎么樣。

申敏自然是只撿好的說，說自己現在也給人做衣裳呢，也是別人說樣子她來做，一身衣裳收不了二十塊那么多，就十塊八塊的。

村里有好幾個女人都會做衣裳，可她們的手藝跟申敏的沒法比，是以她手里的活一直不少，申瑤那一條棉褲都是點燈熬油做出來的。

積少成多，細算下來，申敏也賺了些錢。

姐妹倆說的正起勁，門衛室的門突然打開，看門大爺笑呵呵招呼她們：“外邊兒冷，有話進來說，我這兒還有熱水”。

大爺太熱情，她們都不好意思拒絕，便進了他的門衛室。

進去之后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在呢，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軍人。

“你們說你們的，我兒子陪我下棋不打擾你們”，大爺給他們倒了熱水笑呵呵說道。

果然，父子兩個繼續去下棋了，姐妹倆坐在一塊低聲說話。

還有外人在，她們也不能說太私密的話，申敏便絮絮的囑咐她好好學習吃好穿暖，有事往家打電話，那表情動作語氣不像是大了十歲的姐姐，倒像是親媽。

等她囑咐完，申瑤才開始給她灌雞湯，讓她遇事往好的方向想，別總覺得不行，心里有想做的事想追求的東西就去努力追去，不要顧及別人的眼光和看法。

末了她還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姐，人活一輩子，要是從一開始就委屈了自己，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申敏嘆息著點頭應下，看著被她一直當孩子看的小妹兒，忽而一笑，“你可真是長大了，每次跟你說完話我這心就敞亮一些”。

時間不早，她起身要走，申瑤忙起來送她。

這會兒姐妹倆才發現那對父子早不下棋了，都側著頭饒有興味的看著她們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