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早餐，要一起吃嗎？”

裴榮七的話禮貌客氣，姿態坦蕩地看著謝穎軒，后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話道。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謝穎軒擰開瓶蓋連喝了幾口水，才重新擰緊瓶蓋。

“找我，有事？”

謝穎軒記得裴榮七去年的大半年里十分執著，但終究是放棄了，現在……又作什么妖？

“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恰巧聽朋友說在‘淺歡’酒吧看見了設計系的系花，所以過來探探流言的真假而已。”

裴榮七毫不在意地揶揄謝穎軒，期間順帶著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謝穎軒來。

“然后又‘恰巧’聽朋友說我早上在這里跑步了？”

謝穎軒迎著裴榮七的目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話。

雖然對他的說法不以為意，原本也已經說清楚了，現在人家又沒做什么，她也沒必要仔細防備。

……

裴榮七沒有回答謝穎軒的問題，反而揶揄地說了句：

“呵，謝大小姐，你變化挺大的。”

“……”

從前謝穎軒是張揚活力的，現在經歷了一些事，從她身上可以感受到些許深沉的氣息。

謝穎軒不再說話，在觀眾席上坐一會兒，裴榮七的早餐也吃完了，便一起出了操場。

裴榮七堅持送謝穎軒回宿舍，謝穎軒也就沒矯情拒絕，她對很多東西，都已經無所謂了。

快走到女生宿舍門口的時候，謝穎軒就看到不遠處的桂花樹下，站著一個渾身自帶暖意的男生。

早上九、十點鐘的太陽灑下耀眼的光芒，披在那個站得筆直的男生身上，像是專門為他打上的一層光暈。

謝穎軒一眼便認出了他，那抹頎長身影，背光而站。

顧—佑—成。

兩個月前，謝穎軒的告白對象。

那場告白當然是以失敗宣布告終，顧佑成說，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

我可以接受拒絕，但無法容忍曾經的曖昧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我可以選擇陌路，但無法繼續維持原本不清不楚的感情。

“再見。”

很明顯，謝穎軒這話是對裴榮七說的。

“……好。”

裴榮七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一趟，之后便識趣地離開了，他當然也知道謝穎軒和顧佑成兩人的事，不過當前顯然不是他該死皮賴臉杵在這里的時候。

而謝穎軒跟裴榮七打完招呼后，徑直往宿舍走去，她不想再和顧佑成有什么牽扯，但后者卻不是這么想的。

“阿穎，我……”

顧佑成的眼里劃過一抹受傷的流光，急忙抓住謝穎軒的胳膊，不讓她就這么離開。

謝穎軒低頭看了眼她胳膊上的手，輕抿著嘴，抬頭看向顧佑成，微蹙著眉。

“放手。”

謝穎軒的目光清明、波瀾不驚，仿佛陌生人的眼光落在眼前的這個人身上。

“阿穎，別這樣，你先聽我解釋！”

饒是溫潤的性子，顧佑成還是被謝穎軒形同陌路的眼神刺傷了，所以他的語氣也有些著急，抓著謝穎軒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緊。

整整兩個月來，他一直想找謝穎軒解釋，可是對方總是不給他任何機會。

“……放手，我聽著。”

謝穎軒打算徹底跟顧佑成說清楚，心里再怎么難受，兩個月的時間也該勸自己放下了，別再糾結過去的難堪！

感情無法說斷就斷，但是，決定放下的心必須落定了。

“我有一個妹妹，在她十三歲那年，有一天我帶她出去玩，不知怎么的放開了她的手，她才走丟了。”

顧佑成雙手自然垂放在身側，他一邊解釋，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謝穎軒的神情。

“她很活潑好動，像是個小太陽一樣，總是給身邊的人帶去源源不斷的溫暖和希望，她的朝氣讓所有人覺得世界本該這么明媚動人。”

“她的頭發很柔順，每當我輕輕地摸她的頭時，她總是立馬變得乖巧起來，漸漸的我也養成了這個習慣。”

“她很愛撒嬌，但也很聽話，我愿意哄著她，她希望我每天都跟她說‘早安、午安、晚安’。”

“她每天都要喝一杯酸奶，夏天喜歡吃冰淇淋，冬天喜歡去吃火鍋，周末的時候老是纏著我陪她去電影院，還一定要買爆米花和可樂。”

“她……”

“夠了！”

謝穎軒已經聽不下去了，顧佑成每說一句話她就感覺身體冷了一個度。

呵，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把你妹妹弄丟了，就因為我太像她，所以想著全部彌補在我身上，是嗎？”

謝穎軒曾想過顧佑成可能就是個暖男偽裝者，實際上是個渣男吧，愛搞曖昧，愛耍著她玩，可她從未想過真相竟然是這樣，她是個替代品，是他親生妹妹的替代品！

習慣摸頭哄她、寵著她撒嬌、三年一千多句“早安午安晚安”、一千多杯酸奶、給她買冰淇淋、帶她去吃火鍋、約她去看電影……

這一切帶給她的心動，在他看來，卻只是對“妹妹”的贖罪！

他不知道，對一個十幾歲的花季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這樣柔情細膩的對待本身就很令人心動。

……

“對不起，阿穎，我先前考慮不周，沒想到你會……”

顧佑成還在繼續“懺悔”，謝穎軒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昂著頭，不讓不爭氣的眼淚流下，之后深吸了口氣，頓了一會才開口，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一毫的哽咽。

“沒想到我會這么傻是嗎，所以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原諒自己的多情，繼續像以前一樣讓你‘寵’著是嗎？？？”

謝穎軒的語氣很沖，故意將“寵”字咬得極重，諷刺意味十分明顯，但顧佑成啞口無言，有些難堪地微垂著頭。

“呵，顧佑成，你之前……為什么不說！！！”

怎么可以這么自私，看著我像個傻瓜一樣陷入自己臆想的愛河里，無法自拔。

難怪她偶爾盯著顧佑成的眼睛看，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原來一直只是寵，從未有過愛。

他的目光清澈純粹，原來那曾經令謝穎軒無限留戀的柔情暖意竟是那么單純的情誼，不夾雜絲毫男女之間的情愫。

“對不起，阿穎，我不想傷害你的……”

顧佑成的語氣帶著哀傷，他和謝穎軒在同個班級，知道那次告白的流言早已傳開。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想傷害阿穎！畢竟，原本他就是自私地想要借著對謝穎軒的好來填補內心的愧疚……

“阿穎，你還小，還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愛，你好好想清楚，我會永遠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待，但是我們之間……”

“顧佑成！別再讓我更難堪了！

在這段感情里，是你從未動過心！

現在你難道還想告訴我，是我連自己的感情都還沒搞清楚，根本就不懂得愛！

我的心動根本就配不上一個“愛”字，是嗎？！”

“……”

顧佑成無話可說了。

謝穎軒抬頭望了眼天空中散著耀眼光芒的太陽，然后，狼狽地離開了。她的初戀，一敗涂地。

“我竟然再一次弄丟了‘妹妹’……”

顧佑成喃喃開口，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眼底急切的微光散去，歸于黯淡，之后才失落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