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后院進山，沿著小路慢慢往前走。老頭一路四處觀察，有時候還走到樹前比劃比劃，時雨也沒看出來老師在找什么，就只能一直跟在身后。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兩人終于來到一片空地前，空地中除了最中間豎著一個木樁子，別的什么都沒有。

時雨沒看懂，眼巴巴看著老師。

老頭終于點點頭，轉過身來“好徒兒，看見這個木樁了嗎，這木樁是由南洋運過來的鐵樺木制成，比鋼鐵還要硬三分。木樁上有為師圍著的狗皮，你每天就往這狗皮上拍，等狗皮被你拍爛了，你就來找為師。”

小時雨聽這話可是愣了半天，“師傅，這狗皮拍爛了，我功夫就學成了嗎？”

“哈哈哈”老頭聽這話一樂，“早著呢，你先拍著，狗皮拍爛了我給你換新的。等你拍爛了十張狗皮，我給你換牛皮，等你拍爛了十張牛皮，我給你換虎皮，等你拍爛了十張虎皮，那你差不多可以開始學習拳掌了。”

時雨這聽得大吃一驚，拍完了十張狗皮十張牛皮十張虎皮才能開始學習拳掌法？這拳掌這么難學嗎？

“那師傅，我拍這個木樁不行嗎，為什么要用狗皮牛皮虎皮啊？”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老頭一邊查看木樁上的狗皮，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道“習武之人，每天熬煉筋骨，筋骨中就會留下暗傷。所以為師每兩天用中藥給你泡澡一次，就為了不留下暗傷。”

“但是這拳掌腿腳不一樣，拳掌腿腳留下的不是暗傷，是明傷，每天練武，拳掌腿腳的這些個淤血什么的，得不到消散，就會堆積在你肉中，慢慢的變為暗傷。所以需要排毒化瘀之法，就是拍狗皮。”老頭一指這狗皮“別小看這狗皮，排毒化瘀說起來，少有超過它的，也就牛皮虎皮熊皮可以說功效超過狗皮，但是虎皮熊皮難尋，所以一般都用狗皮。你每天掌拍狗皮，掌中淤毒就會被你拍到狗皮中，給你拳掌排毒，所以，你要認真對待。”

“是，師傅！”時雨聞言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

時雨就這樣天天拍木樁，一直到他滿十六歲。

十六歲的時雨，站直了身子，已經和師傅一樣高。

一米七的個字，身姿挺拔，目若朗星，器宇不凡。如果不是身上的道袍，任誰看見了，都看著像一個讀書人。

“時雨啊，木樁拍的怎么樣了？”

“回師傅，十張狗皮剛被拍爛，下一步我是不是該拍牛皮了？”

老頭站在時雨身前，上下打量時雨，心中是真的高興。本來自己是在紅塵歷練，沒多久就要回蓬萊仙島，沒想到收了個好徒弟，聰明伶俐，為人淳樸，還很勤奮，于武學上更是天賦不凡。老頭一邊捋著胡子，一邊在替自己高興，老了老了，找了一個衣缽傳人，后繼有望，能不高興嗎。

“好！雨兒，你既然已經拍壞了十張狗皮，筋骨也打磨的夠了，今天起，為師開始教你拳法，你以后用拳法開始拍牛皮！”

時雨可是高興壞了，拜師六年，學的全是跑路的功夫，還有站著打木樁。饒是時雨這么乖巧的孩子，也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了，沒想到今天師傅就開始教真功夫，興奮之情難以言表，就差在臉上寫著了。

老頭一看時雨急不可耐的樣子，也是莞爾一笑，畢竟還是少年心氣，還不夠沉穩。

不過轉念一想，孩子還是年少，如果就那么沉穩，豈不是壓抑了天性。所以點點頭“就算要學功夫，也要等吃飯午飯再說啊，總不能讓為師空著肚子教你啊。”

吃罷了午飯，老頭又和老道閑聊了一會兒，才把時雨叫到后院“現在為師開始教你一套拳法，說是拳法，但拳法和指法這些不同，拳掌雙通，拳法即是掌法，掌法也是拳法，你這一拳打出，換成一掌打出，也沒太多差錯，所以你用起來，要根據不同情況變化拳掌。”

時雨連忙點頭，暗記在心中。

“這套拳掌，名為風起云涌，蓬萊仙島八卦中屬風，又因為風從虎，所以這套招數，是從猛虎捕食中演化而來。”說到這，老道喝了一口茶，讓時雨有時間消化一下剛才說的話，又接著說道“風起云涌共有八大式，每式又分九種變化，共七十二路拳掌法，我先打一遍，你且看好了！”

說罷，老頭走到院中間，擺了一個起手式，結著就開始演練拳法。從潛影藏行，餓虎撲食，到最后的血雨腥風，打的是虎虎生風，把時雨看的愣在了原地。

時雨沒見過什么真功夫，也就小時候家里護院金師傅教鄉勇的那些粗淺把式的時候，時雨看過，然后就是金師傅交自己的太祖長拳，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武術。

十六年來，時雨第一次見到如此精妙的拳法，打起來拳似流星撲面而來，仿佛整個院子全是師傅的影子，眼睛都跟不上師傅的腳步，到此才知道江湖之大，武術之驚奇。

老頭一套拳法打完，站在院中，也不見累，頭上汗都沒出。

時雨不知道師傅功夫有多高，以為都是這樣，也沒在意。

“雨兒，看的如何啊？”

“回師傅，都看完了，但是什么都沒記住，別說記住，都沒太看清。”

老頭聞言哈哈大笑“你這一日功夫沒學，怎么看清，怎么記住啊？為師打這套拳法，就是讓你長長見識，讓你了解你要學的是什么拳法，真要教起來，為師會一招招慢慢教你的。”

“原來如此。”時雨這才暗松一口氣，要是師傅教起來和剛才一樣，那自己估計也學不到什么，什么都看不清，還好師傅是一招招教。

“教你招式之前，為師先告訴你幾個要點，你要牢記。”

“是，師傅，你說吧。”時雨點點頭。

“我派拳法，講究的是眼要賊，步要隨，心要穩，手要準，打上要狠。拳招七分實三分虛，后發而先至，因人制宜，變化萬千。”

“但師傅，我聽人說，手是兩扇門，全憑腳傷人，這是什么意思？”

“你沒有理解話中含義”老頭一捋長髯“拳法拳法，當然要拳掌傷人，用腳踢人，那為何不叫腿法？手是兩扇門，全憑腳傷人。這句話說的是學拳法，最重要的是腿上功夫，也就是步法。”

時雨聞言恍然大悟，老頭又接著說道“俗話說得好，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師傅。就可知道步法有多重要。我派這套拳法，共有七十二路，那步法也有七十二路。每一拳打出的時候，腳要踩在哪里，都是前輩總結好的。”

“那師傅，所以每招拳法打出的時候，都要有搭配的步法是嗎？”時雨一臉好奇。

老頭搖搖頭，“也不盡然，步法身法此類，總結起來就是讓你能打中對面的時候不被對面打著，你要打對面的時候，腳下虛虛實實，對面以為你打不著他，但你腳下踏了個半月，往前壓，就打中對面側身，對方就防不住。同理，對面打你一拳，拳招已出，你側身一閃，就可以打他力不能防之處。”

時雨聽的是如癡如醉，“師傅，原來步法說起來這么簡單啊。”

老頭哈哈一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幾十年的苦練，以及幾十年江湖對戰經驗，談何做到隨心所欲，視情況而定啊？”

“什么？！”時雨大吃一驚，“一套拳法竟然要練幾十年嗎？”

老頭一臉正色“雨兒，你要牢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以你要活到老學到老。為師今年七十有六，學武近六十載，也不敢說練到隨心所欲的地步。你，需要多下功夫啊！”

“是，師傅！”

接下來的日子里，老頭把天下拳招，一招招拆開，喂給時雨，和他對練。

教拳法，最難的不是教招式，不論多難得招數，一般人學個十年，也能爛熟于心，一招招拆開教人也不是難事。

最難的是喂招，要想喂招，首先自己要對天下拳招有一個大概的了解，不說天下拳法盡知，那也要知道七七八八，不然招數都不知，談何喂招？

其次，喂招的師傅要會調節。弟子招數剛學，師傅需要多認真，要用幾分力，弟子對招數有一個大概了解后，師傅又要出多少力，不論弟子什么水平，師傅永遠維持在弟子有一拼之力，但想勝又勝不了的地步，這對師傅的眼力，招數以及個人力量的控制，要求非常高。

而時雨的師傅，就更高一層。在老頭的眼中，天下拳術無非兩種，一種正面搏斗，拼速度，拼力量。有的人就是天生神力，一力降十會，這些人不需要太多招數，復雜的招數反而限制了他。另一種就是打出其不意，講究的招數的精妙，步伐，距離的把控。

老頭對時雨講解了一番，打力打快的拳法，選了幾套拆開一招招喂給時雨，告訴他該怎么躲，用哪一招反擊。而拼拳法的，老頭又按上下左右中，還有左側右側各選了幾套，一招招喂給時雨，教他了解天下拳術，遇見了該怎么打。

“師傅，那要是遇見了力氣比我大，拳法也比我精妙的，我該怎么對敵？這為什么不見您老人家教我？”

老頭聞言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人家力氣比你大，拳法還比你精妙，你跑都來不及，還想著對敵？你想如何對敵？人家力氣比你大，招式你也不如，你倒教教為師該如何對敵！”

時雨想想可不是嗎，遇到這種人跑都來不及，談何對招。

老頭“啪”的一下，用戒尺不輕不重抽了時雨腦袋一下，“有時間問這不過腦子的問題，不如抓緊時間好好練，這樣至少力氣不如他人，拳法招數不會不如！”

“哦！”時雨摸了摸頭，又跑到一邊開始練習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