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吹得正盛，好在南方的冬季還算得上溫暖。但現在，身處深山僻林的徐安歌還是被凍得全身發紫。一輛黑色的路虎停在鄉村公路旁的樹林里，對面是一片剛修起的平房。趙起城坐在汽車駕駛座，往中央后視鏡偷偷一望，只見徐安歌像極了一只貓頭鷹，在不見五指的黑夜里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四周。

“趙sir，你可不可以不要分心。老鼠就快要出窩了。”徐安歌察覺到了趙起城的眼神。

“我真想不通，歲月怎么就把你洗刷成這樣了呢?”趙起城有點無奈。

三年前的徐安歌，初來乍到，全身上下都是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可愛氣。她坐在報社的辦公桌前，手還有點發抖，像一只剛洗完澡的小狗。趙起城一個箭步走到她面前，靠在辦公桌上打趣的看著她。她的睫手又長又密，臉上化了禮節性的淡妝，看起來很是清爽。

她抬起頭，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一臉的軟綿。那樣的徐安歌，讓他心里一觸，仿佛心上有一片云。他對徐安歌，似乎從第一次見到就有強烈的保護欲。他把她桌上堆積成山的資料拿走:”小妹妹，先治好你的抖抖病吧，這些東西給別人做。”他把資料順手往旁邊的小職員桌上一放，又靠在徐安歌的桌沿上。

“交個朋友?”趙起城笑著伸出手，本以為徐安歌會感激自己的幫助，卻不想晾在空中的手被徐安歌直接無視。

徐安歌站起來，從他身邊徑直走過，把那堆被趙先生放過去的資料又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見她抱得吃力，他伸手去接，徐安歌卻側身躲開。她重新縮回自己的辦公桌，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往里面打資料。

“我叫趙起城，你以后的男朋友。”趙起城撂下一句戲弄的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如今三年過去，趙起城沒有成為徐安歌的男朋友，徐安歌卻變得比過去堅強太多。但是，即使她變得再風雨不侵，趙起城對他的保護欲從來不減。無論什么時候，只要她一個電話，他趙起城一定會丟下手里的工作即刻趕到。有時候他會想，自己要不就是上輩子欠了她好大一筆錢，要不就是把她賣到青樓賺了好大一筆錢。徐安歌就好像討債一樣地出現在他身邊。

“夢想是需要長出牙齒的，懂么?”徐安歌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你現在像極了....趙起城想說勇士，卻想到徐安歌膨脹的小眼神，“像極了一只豬。

“趙起城，你等著死。”徐安歌從后座彈起來從背后抱著他的脖子作勢要掐他。

忽然，遠處有車燈照來，趙起城不再說話。徐安歌小心地縮回后座，拿起座椅上的攝像機。遠處一輛大貨車開得越來越近，泥濘的路上鵝卵石被碩大的車輪碾得四處迸散，發出轟雷的聲音

貨車車身很舊，明顯是常年失修。貨車沒有車牌號，不能判定是從哪里開來的車，但車頂上裹著帆布材質的藏青色篷布，徐安歌判定這是一輛長途貨車，帆布防塵防潮，又能遮風擋雨，能夠最大限度地避免極端天氣。

貨車在一間平房面前停下，一個穿著厚重棉衣的中年男子從駕駛座跳下來。徐安歌趴在后座上，從側面的玻璃往外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中年男人使勁敲開卷簾門，里面探出一個扎著雙辮的中年婦女。女人穿著鮮紅的花衣，看樣子是當地村子的人。

“動作利索點，天要亮了。”中年男子顯得有點不耐煩。他走到貨車車尾，打開車廂。車廂一

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像一把尖銳的匕首往徐安歌的耳膜刺去。徐安歌被嚇得有點懵，一時不知反

應。

趙起城拍了拍徐安歌的肩膀試圖平復她的緊張情緒:“小朋友，哥哥在這里。”

徐安歌被他這么一安慰，就好像變成了一只有了后盾的小兔子。她堅定地按下了車窗的按鈕

雖然捧著攝影機的雙手還是不時顫抖，但她并不感到害怕。趙起城就是她心里最安全的標記。車窗被搖下，徐安歌把攝像機伸出窗外，開著最強的閃光拍了好幾張。閃光燈就像一陣閃電，將人販子驚恐的樣子暴露天日。

徐安歌快速拍完，按下車窗還沒等車窗完全合攏，趙起城轟開油門往公路上沖去。越野車轟隆的聲音幾乎帶著勝利的狂喜，兩個人都很激動

在正義的一方，魯莽也是一種勇氣。

汽車開出很遠，四處都不再有動靜時，徐安歌才敢下車換到副駕駛給筆記本電腦插上電源。打開筆記本電腦，徐安歌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剛剛拍出來的照片。

“恭喜你啊，你的夢想確實長出了牙齒。”趙起城側身，目不轉睛地看著徐安歌，嘴角帶著藏不住的笑意。他驚喜于徐安歌的變化，好像自己精心養育的小蝌蚪終于長出了小腿。趙起城把這個比喻告訴徐安歌，徐安歌笑岔了氣。

“誰會把人比成蝌蚪?連小皮球這么小都知道在這個比喻里最貼切的是樹苗苗。”徐安歌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因為蝌蚪像你。黑溜溜的。”趙起城順了順徐安歌軟柔的頭發，滿眼寫盡溫柔

徐安歌想懟回去，卻被他的觸摸弄得心神不寧。她和趙起城第一次靠得這么近，幾乎能聽見趙起城輕弱的鼻息。她不停地發熱，心跳也越來快。

“大哥，我快不能呼吸了。”徐安歌急忙推開他，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查看自己的照片，想掩飾自己的不安。

趙起城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漫延開來。他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可能是因為徐安歌為他臉紅了。

“你笑什么?”徐安歌奇怪地看著身邊這個男人像傻瓜一樣忽然笑地停不下來。

”我在自豪。“趙起城還在笑，手里的方向盤都快拿不穩。

神經病啊。“徐安歌心里一百條黑線，沒再理他。

在正義的一方，魯莽也是一種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