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董志剛與張老師正閑聊，老謹站在旁邊欲言又止，幾次張張嘴，還是把那話咽了回去。董志剛奇怪地還要詢問。大廳內突然一片寂靜，盡管那只是瞬間片刻，還是引人注意。

那位款爺與那位女保鏢旁若無人地走進大廳，女子謹慎地跟后打把傘，手里拿了一瓶飲料，目光不時巡視四周，對走過身邊的每個人都保持隨時的警覺。女保鏢轉了一圈，走到董志剛面前，指了指大廳一排又一排的機器。

“服務員，這機器都是可以買賣的嗎？”

董志剛一愣，這稱呼到挺別致。

“是的，您想看看嗎？”

身后的大款低頭沉思，淡淡地說：“噢，那到不必。大戶室里的電腦也是一樣的吧？”

“一樣一樣。”董志剛覺得自己挺象酒店服務生，殷勤地微笑。

“聽人說，這里藏龍臥虎，高手不少呢。”大款的目光如炬地盯住董志剛，話語滴水不漏，語態自然。董志剛慌忙點頭，“不要看咱這營業部不大，確實有幾位技術高手，還有幾位對政策分析頗深的研究者，而且營業部也配備專業咨詢師，只要您需要，都可以得到指點。”

大款不以為然，冷靜地轉過身，向東首的一間房走去。董志剛聽同事說，經理特別給這位大戶準備單間，所謂“單間”就是經理把辦公室給讓出來，特別又加了一張舒服的鐵床。

抬起頭，董志剛看到安正力正與幾個股民低語，說得口沫漫飛，大有見到知音的憾意。旁邊遲疑半天的老謹終于忍受不住，走到董志剛前，輕輕地問：“小董（董志剛的姓），能不能給點內幕消息。你看這大戶……”

董志剛看著老謹可憐的樣，真有點不忍拒絕。

“夠嗆吧，你看人家那架勢，不讓離近半尺，非工作人員不近，非熟人不采。我們大戶有專業管理員，人家對我這個小小服務員能再乎。”

“找楊大師啊，他一定行……”

老謹的話到是跟得緊，讓董志剛有點為難。楊大師的水平不是不知，半斤八兩，卻也只能算個假摔高手。聽大戶的語氣，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見得啥事不懂。

老謹看董志剛不語，嘴上馬上翻騰起來。

“你知道嘛，我曾經也在一家國企上班二三十年，也懂。做工作，有才能不是重要的。關鍵要得到領導的賞識。領導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領導說你不行，行也不行。我們那單位有個小張，悶頭不語了十幾年，結果被一個天天跟在領導屁股后面的窮親戚給整得啥也不是。小張天生骨頭硬，不喜歡在權力面前服軟。大家都知道他有能力，可是領導看了裝沒看到，大會小會從來不提他的名。反而那個親戚不過在辦公室跑了兩天，領導就給安上一個為業務奔波的名聲，向上請求后，給提了正，前不久又給了個副經理的職位。……”

董志剛莫名其妙地聽著，不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老謹洋洋得意，“這你還沒聽懂，只要你介紹。楊大師是大師，任何人都可以是。呵呵……”

怎么有種想抽人的欲望呢。董志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為了弄一個內幕股，大家真是苦心孤詣啊。其實，他非常明白所謂的內幕股是一個什么東西。一年前，就有同事互傳一只好股，買了之后，確實一直在漲，漲得令人心花怒放。可是不知為什么，那些知道這股的人，竟然來了個鐵公雞，紋絲不動。不管那股上下起伏，都以為賺到一輩子發大財的機會。沒成想，某個周末，政策一個棒槌下來，大盤跌聲一片，一直持續一個多月沒給反轉的機會。好內幕股不僅下跌一多半，所有知情人死死套牢。最后同事都自嘲說：股是沒錯，就是自己看錯了。

不知道為什么，董志剛聽到這種話就覺得耳熟。似乎你買任何一只股都可能都是這種結論。不，是宿論。大家千萬記住。只告訴你買點，不告訴你什么時候賣，不管你啥股，都是傻子歇菜。

董志剛的心胸確實就是針別那么大，今天遇到倒霉事，與楊大師針鋒相對得上火。沒想到，老謹的話不只是一個玩笑，他把那通鬼道理不只跟自己講，也給楊大師又耳鬢廝磨半天。

楊大師鬼鬼祟祟地把他拉出柜臺，沒忘記沖柜臺巴眼的同事請個假：“我找小董請教點問題。”

“給看看大盤今天怎么樣？”楊大師并沒直奔主題，董志剛還以為真是請教，沒辦法，自己的水平哪有人家實戰高超。可不知怎么回事，無論是哪個人都開始把詢問變成“請教”，令他對自己的位置非常尷尬。

“楊叔，您別客氣，有啥說啥。如果你非要聽我的意見，我個人覺得今天走高后，到尾盤會跳水，明天會繼續下探。”董志剛突然有種被人尊重崇高感。

楊大師笑笑，如同變魔術地從包里掏出兩盒香煙，沒等董志剛反應，硬塞進他衣服兜里。“有啥好股，一定別忘記大叔啊……”

董志剛沒及說話，人已經轉身離去。東首大戶室門前突然人聲鼎沸，柜臺的同事小張從背后拽他，“快去管管吧，那個黃鶯花又鬧事呢……”

不只是小張害怕那個黃鶯花，許多同事都曾經被她那潑皮的雜耍弄得哭笑不得，有的甚至忍不住跟那女人對罵，最后被經理教訓一頓后去寫檢查，如此更是令誰也不敢管那女人的臭事。不知啥時候，董志剛成了同事眾望所歸的救命草。有事找他，總似乎都可以，用了再用，他也未說一個不字，久而久之，變成營業部整個一個“大拿”，奇怪的是，不知道何故，一旦公司有什么要命的好事，肯定不會有人再理睬董志剛，似乎跟不存在一樣。

私心之重是每個人的天性，她或他們會不斷求助董志剛，那是一種嗜血無盡的本能。這樣，董志剛成了營業部無影高手，亦也是營業部最不被重視的角色。

“為什么不讓我進大戶室，我只是要找一個人。憑什么不讓我進，別人都可以呢……”黃鶯花扯著嗓門沖大戶室那個可憐的女同事喊，見推開人群的董志剛到眼前，更是肆無忌憚。

董志剛覺得來得不是時候，從那女人厭惡的目光里，分明看出，她對過去那件事，記憶猶新，看到董志剛，她找到了另一個興奮點。

“大家都不要圍在這，給我一個面子，都是老股民，趕緊忙自己的事吧。”董志剛站在黃鶯花面前，“你跟我來一下，有什么要求跟我提吧。”

董志剛平淡無奇的語調竟起了作用，黃鶯花惡毒地掃視搭啦頭的女同事一眼，跟董志剛走進大廳一處隔間。

“你知道，能進大戶室營業部有規定的。”董志剛專業地告訴黃鶯花，“你想進去沒人反對，資金要到位，還得我們領導同意。”

黃鶯花竟然鴉雀無聲，安靜得讓董志剛有點害怕。今天怎么如此老實？冷不丁回頭，老謹隔著玻璃向他招手、使眼色。董志剛不明就理地繼續盯著默然不語的黃鶯花。

“大戶室有消息，為什么不讓我們散戶知道，難道真是因為我們資金少嗎？”嗓音柔軟得令董志剛都覺得心疼，酸得牙快掉了。他恍惚明白，整了半天，大家都在琢磨能從那大戶手里弄到好股啊……可真行，還沒怎么著，開始就放風了。可他也不能說一點沒有，那黃鶯花不急才怪。董志剛放下聲調，簡短地把對內幕股觀點擺給她聽一遍。

“關鍵是多看技術方面的書籍，聽專家學者，找一位值得信任的咨詢師。天天聽他說什么，自己去印證，對了，就繼續聽，不對，就讓他滾蛋……”董志剛從來沒向任何人如此用心地給講解，那曾經瘋狂的黃鶯花更加“寧靜”，目光充滿的滿是崇拜，“依戀”？不對，其實是一種細心、感謝的目光。

所有人眼睛齊刷刷地落到董志剛身上，董志剛的心卻鉆進了那位大戶神秘的單間，期待某一天他的垂青。大家所有異常的舉動，滿懷希望的憧憬，對那位在經理辦公室享受單間服務的大款來說，一切如常。

之后，凡有業務去辦，大款總會派那女秘書兼保鏢辦理，大款沒見到廬山真面目，董志剛卻與那干練的女秘書熟練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