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卿在海棠樹下支好了坐席只等白綾夜前來赴宴,不一會兒就見風(fēng)緩臉色奇怪的走了進(jìn)來,說道,“神君,辛卯仙君已經(jīng)到門口了。”
“請辛卯仙君進(jìn)來就是。”璋卿說完見風(fēng)緩仍舊是左右為難的樣子,問道,“還有什么別的事么?”
“回神君,辛卯仙君她是帶著酒壇來一同赴宴的。”
璋卿有些失笑,這倒是第一次有人帶著酒壇前來他的洞府,難怪風(fēng)緩會如此不知所措。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說道,“我與你一同去看看。”
白綾夜見風(fēng)緩遲遲不回來,就讓承煥和云輕將酒壇放在地上,將他們兩人遣回了洞府。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因為來的匆忙還未來得及更衣,衣擺處沾有不少凡間的泥沙樹枝殘葉,此刻看來實在是窘迫的很。她正欲施法給自己換一身衣裳,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了一身青衫趕來的璋卿,她只好隨意理了理衣擺讓自己顯得不那么落魄,強(qiáng)撐出一副笑臉對著他遙遙一拜。
她笑得僵硬,皮笑肉不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敷衍,璋卿卻并未放在心上,回禮道,“讓辛卯仙君久候了。”他目光掃過她身后的酒壇,整整四大壇酒,怎么看都不像是來賞花的,倒像是來求醉的。
“辛卯仙君好興致,賞花贈酒,怕是天庭里獨一無二的禮數(shù)。”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問道,“難道璋卿神君不喜歡么?我洞府中的確也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既是要來神君的洞府中賞花,空著手來多有不妥。你若是真的不喜歡,我等下一個人通通喝掉就是了。”
璋卿的臉色明顯一暗,卻還是側(cè)身說道,“辛卯仙君請進(jìn)。”
白綾夜一踏進(jìn)別院看到院中繁盛的海棠,想到的卻是凡間被她劈成兩半的槐樹。她喉嚨里仿佛梗著什么東西,無法言語。慕謙和她說過的那些話言猶在耳,攪亂著她的思緒。在璋卿兩次喊出她的名字后,她才醒過神來。
璋卿將別院中的一眾仙童打發(fā)了出去,走近她說道,“綾兒,你看起來神色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她對上他關(guān)心的目光,又及時扭過頭去,說道,“神君還是不要如此稱呼我了,我還是更習(xí)慣你喚我一聲辛卯仙君。”
他卻淡淡道,“稱呼不過都是小事。既是來賞花的,你我還是先移步樹下,我為你準(zhǔn)備好了坐席。”
海棠樹下,木桌、軟墊上已經(jīng)落滿了花瓣,白綾夜移步坐席端坐在軟墊上,但又覺得有些拘束,隨即將腿一伸,背靠在樹干上。她這番動作后側(cè)目打量璋卿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不過是溫柔地笑看著她,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任何的嫌惡。這讓她心中惴惴不安。
仙童們將白綾夜帶來的酒壇抬進(jìn)別院,分裝了酒壺后擺在他二人的桌上,又取來不少的點心和小菜。璋卿始終坐在茶臺前烹著茶,白綾夜在凡間幾日不吃不喝,聞到點心的香氣倒是有些餓了。璋卿見她的目光盯著桌上的食物,捧了新添的一杯茶到她坐席前,說道,“今日賞花小宴只有你我二人,盡可隨意就是。”
白綾夜點點頭抓起筷子就要去夾點心,璋卿卻把茶杯擺在她面前,說道,“我見你神態(tài)疲倦,先喝杯茶潤潤喉,也權(quán)當(dāng)醒神吧。”
她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回道,“多謝。”卻見璋卿并沒有要返回坐席的意思,只坐在她的對面專注地看著她。她飲下茶,提起酒壺在茶杯中滿上酒水,遞還給璋卿,說道,“既然今日小宴只有你我二人,不知神君可愿與我一醉方休?”
璋卿接過茶杯,笑道,“樂意之至。”
兩個人坐在樹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很多時候璋卿都是沉默地看著她喝酒,她皺起眉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仰頭看著樹上的花,眼神中透露出的悲傷與不舍。他不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也不屑去問她。原本只是要借著賞花的由頭接近她去完成淑灃交托給他的事情,但在看到她之后他的心里已沒有了最初的平靜,甚至害怕從她口中聽到她的傷心與難過都是為了旁人。想到這里璋卿不禁有些失笑,心中感嘆何時竟也作如此的女兒態(tài)。
白綾夜一杯接一杯地將自己灌醉,她想大醉一場,想借著酒意忘記痛苦,忘記慕謙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可喝得越多醉得越深,她腦子里回響的仍舊是慕謙的聲音。她痛苦不堪,甚至忘記了自己還在璋卿的洞府里,她踉蹌著站起身將桌上的一應(yīng)物件推倒在地。別院外的仙童聽到里面的動靜匆匆趕到院門查看,只見璋卿對著他們揮了揮手,他們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可是那些眼尖的人還是看到了白綾夜醉酒后推倒桌子的樣子,而且在她晃晃悠悠被桌子絆倒時璋卿第一時間沖過去抱住了她。
璋卿剛抱住白綾夜,她便抵抗一般地推開他,看清眼前的人后又悵然若失地笑起來。她低頭看著被自己推倒的桌子,右手捏訣將它們恢復(fù)如初。她知道繼續(xù)留在璋卿的洞府里一定會鬧出更大的事情,倒不如趁著還有兩三分的清醒回到自己的洞府,鬧起來倒也不怕被別人看了笑話。
她轉(zhuǎn)過身想向璋卿告辭,發(fā)現(xiàn)他正站在與她相隔不足一步的距離,他稍稍低下頭望著她,眼中秋水顫動似初秋的霜露涼涼地灑進(jìn)她的心底。那顆狂躁不安的心在此刻偃旗息鼓,平靜地就連跳動都有些凝滯。
海棠花瓣落在他黑色的發(fā)間,他一身冷冽的仙澤激得她頓時酒醒了大半。她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發(fā)現(xiàn)身后竟靠著海棠的樹干。在她身子靠向海棠樹干時,樹頂?shù)幕ǘ溆诸澚祟潱h飄落落擋住了她看向璋卿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