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倚歌和對面的少年待了幾天，這才了解到她的這具身體，名叫顧惜月，來自一座無名小鎮。

這次前行只有她一個人，好像是要送什么東西到萬玄宗，幾日前才到這座城。

蕭倚歌拿著茶杯，像是不經意的問道:“那日救了令妹，不知令妹身體如何？”

少年笑著搖了搖扇子，對她說，“顧姑娘客氣了，你對表妹有救命之恩，直接叫她妹妹又有何妨？”

兩人相談甚歡，此時慕玄走到他身旁說了幾句，少年緊皺著眉頭，臉上帶著幾分歉意，“最近家中出了點事，本想將表妹送去萬玄宗再回去，沒想到中途出了點意外，現在時間恐怕來不及了……”

“顧姑娘的救命之恩現在只怕是報不了，不如你帶表妹一同前往萬玄宗，要是你想留在那里，到時我傳書過去也好有人照應……”

不給蕭倚歌拒絕的機會，少年將身上的閣牌和其他的東西交給她后，帶著慕弦急急忙忙就走了。

“顧姑娘，表妹在我房間旁邊，記得好好待她！”

少年微笑離開，轉眼神情卻有些沒落。

蕭倚歌奇怪的看了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隨即便無奈的向走上樓去。

這幾日和他們見過面，但她卻從未見過他們口中的妹妹，也不知今年幾歲。

蕭倚歌敲了敲門，得到里面怯生生的童聲允許才走了進去。淺色的紗帳隨風擺動，她透過那薄薄的紗，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個身影從床上跳下，邁著步子急匆匆的跑到蕭倚歌面前，逮住她的袖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如一汪清泉。

她聲音怯生生的，卻帶著萬般的誠懇，“姐姐，還好你沒事……”

蕭倚歌怎么也沒想到她和這個孩子見面會是這種情況，只能僵硬的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

這孩子穿得一身潔白，皮膚粉嫩，蕭倚歌看著她總覺得像個胖乎乎的白蘿卜。

也許是她對小孩生來就有一種親切感，蕭倚歌將她抱到凳子上坐下，又從桌子上給她遞了一塊糕點，有些同情的問著:“那天你害怕嗎？”

小蘿卜似乎回想到了那天，她搖了搖頭，隨后又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看。

“要不是那天我頑皮去摘那朵花，也許不會出現那樣的事。對不起……姐姐你不該救我的……”

小蘿卜滿臉愧色，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她有些心疼。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蕭倚歌拿了個小玩意給她，又放緩了語調。“你哥哥有事先走了，這段時間我會帶你去萬玄宗，你叫什么名字？”

“我嗎？我叫洛書遙，姐姐可以叫我書遙！”小蘿卜喜笑顏開，望著蕭倚歌的眸子也彎成了月牙狀。

蕭倚歌為了精心準備，在客棧又停留了一兩天。

本以為洛書遙小胳膊小腿的，上路了肯定走不了多遠就要歇著玩會兒，可蕭倚歌顯然是小看了她的耐力和決心——

小小的身影邁著大步，明明只到了她的腰間，卻偏偏要走她的前面……

蕭倚歌看著她走路的姿勢想笑，可又想到她的年紀還小，走那么遠的路怕她會累著，不由暗嘆兩聲。

“算了算了，帶個蘿卜坐車又何妨？”反正他們之前也給了她靈石和銀兩。

蕭倚歌招呼洛書遙到她身邊，看了看不遠處慢慢搖過來的馬車，站到了路邊。

馬車在他們面前慢慢停下，那里面的人好像說了什么，馬夫點了點頭，隨后問道:“姑娘，你們這是要到哪里去？”

蕭倚歌如實回答，那馬車中的人竟伸出手拉開了簾子，對她們微微一笑，“姑娘，上車吧。”

蕭倚歌看了看洛書遙，發現她正盯著這人看。

男子對洛書遙笑了笑，打趣她，“小姑娘穿得挺白啊……這身衣服一塵不染，遠遠看來倒像是一根蘿卜。”

洛書遙氣鼓鼓的瞪他，“你說誰蘿卜呢？！”

蕭倚歌心中暗笑，覺得這人和她想法相同，但明面上卻只能安慰安慰這個小蘿卜。

“走了，坐馬車還不好么？生什么氣呀！”蕭倚歌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抱上馬車，隨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這里是通往各派宗門的大道，沒有人傻到會在路上動手，蕭倚歌自然也是放心的。

“多謝公子，敢問公子也是要去萬玄宗？”

男子點了點頭，回了句正是，轉眼卻看到洛書遙一直盯著他，臉蛋氣鼓鼓的。

“這小姑娘好生可愛，今年多大？叫什么名？”

洛書遙雙手抱胸，抬起下巴。“洛書遙，我叫洛書遙——”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介紹完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齡，蕭倚歌這才放下小幾上的茶杯，正式的介紹道:“我叫顧惜月，算是她的……姐姐。”

李科衡摸了摸他的下巴，語氣有些贊賞。

“顧盼生輝日月惜，衣裙飄散柳纏眉。這名字確實是好，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一男一女在車上閑聊，那根蘿卜聽著他們說話卻插不進去嘴。

要是我能長大一些就好了……就比現在大幾歲……

洛書遙躺在車上，看著自己的手掌捏了又捏，隨即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里。

宮殿里黑紗飛舞，一名男子躺在床上漸漸睜開了眼睛。

他黑色的瞳孔像極了夜晚，幽深、安靜、卻又帶著危險來臨的氣息；那涼薄的嘴唇微抿，美好的唇瓣帶上了孤寂。

偌大的宮殿無人靠近，他從床上起身，再次戴上了漆黑的面具。

如果蕭倚歌能看見他到達的地方，她一定會驚嘆，這里的樣子……和她小時候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樣。只不過這里的玉床上放著一個睡著的人，已經二十四年沒有再睜開眼睛。

他輕輕撫上她的睡顏，神情恍惚，喃喃自語。

“我們的約定，你可還記得……”

玉床上的人神情冷漠，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可他像是毫然不覺，只是緊緊的看著這具尸體，生怕她再次跑掉，消失得無影。

書香路遙遠，倚歌望耕田。姐姐……你可還記得這句詩和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