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終于停了，枝頭上早已沒了鴉雀。

白家的炊煙，照往常一樣，裊裊升起，然后，慢慢在空中飄散。

晨光，柔和的照在雪地上，看在眼里，說不出的剔透晶瑩。

萬隆茶莊，茶莊的牌子高高的掛在門正中的地方，牌子烏漆發亮，“萬隆茶莊”四個大字遒勁有力。

茶莊里，沒有客人，伙計坐在柜臺后打盹，老賬房還看著賬本，似乎要從里面扣出半文銅板來。

白黎生躺在里屋的床上，臉色蒼白，白得近乎像張白紙。

床頭的椅子上，還是那把老舊的茶壺，茶壺旁，放著一碗熬好的藥。

藥已經涼了，白黎生卻不想喝，這種藥他已經喝得太多了，現在聞著都想吐。

“咳咳咳……”

白黎生又劇烈咳嗽了起來，一咳嗽就是好久。

他半坐了起來，眼睛微張，臉上全是汗，嘴唇刷白，沒有一絲血色。

就在這時，三四個小廝，簇擁著一個面色黝黑的大漢，踏進了萬隆茶莊。

黑面大漢一只黑手往柜臺上一拍，柜臺里的伙計一下子被驚得跳了起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伙計忍住心中的不快，趕緊招呼起這幾位客官來。

“給我來一萬斤上好的碧螺春，再來一萬斤明前的龍井。”

伙計被這位闊氣的大漢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通常過來買茶的人都是幾兩幾斤的買，這一來就是上萬斤的，還從沒見過。

最關鍵的是，整個萬隆茶莊的茶加起來，也沒有一萬斤啊。

伙計知道這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便讓黑面大漢稍等，自己去里屋叫白黎生去了。

躺在床上的白黎生，一聽店里來了這么大的一比生意，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面色，也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了些血色。

在伙計的攙扶下，白黎生來到了柜臺后面。

黑面大漢看了病怏怏的白黎生一眼，頭一挑，眼一翻，開口說道：“這筆買賣你能做得了主?”

“我能做主。”白黎生咧了咧干干的嘴，淡然笑道。

“那好，你聽著，我要一萬斤碧螺春，一萬斤龍井，一萬斤普洱，再來一萬斤花茶，十五日之后，我來提貨，這是一萬兩銀票的定金。”

白黎生一聽黑面大漢的話，呼吸不由得一下急促了許多，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不過他趕緊捂住了嘴，抬眼看著黑面大漢。

“你說的不是玩笑話?”白黎生似乎對這大漢的話有些不信。

“千真萬確，這是一萬兩的天龍錢莊的銀票，全國通兌。”大漢將一張銀票推到白黎生的面前。

白黎生接過銀票，仔細看了看，銀票沒有問題。

“好，這筆單子我萬隆茶莊接了。”

“慢著，空口無憑，得立下字據。”

白黎生又看了大漢一眼，這是一張黝黑忠厚的臉，的確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小卓，快去拿筆墨來。”白黎生朝一邊的伙計說道。

筆墨很快取來了。

白黎生擬了份字據，交給大漢過目。

大漢看了兩遍，又讓白黎生在最后加了一條。

“逾期不能交貨，萬隆茶莊三倍賠償。”

白黎生見這最后一條也算是合情合理，心想十五日肯定能收來這么多茶葉，因此也就答應了。

雙方簽字畫押，這筆大買賣就算談成了。

萬隆茶莊一下子忙碌了起來，當天中午，伙計們就分頭到附近的集鎮去收茶了。

第一天的時候，收了接近八千多斤的茶葉。

第二天，收了五千多斤。

第三天的時候，收了兩千多斤。

很快，萬隆茶莊就收了一萬五六千斤的茶葉。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里，無論跑多遠，每天只能收到幾百斤的茶。

照這個進度下去，十五天的時候最多能收到三萬斤的茶葉就不錯了。

為了收這些茶葉，除了那一萬兩定錢外，白黎生掏空了白家所有的錢，就連巧蘭的首飾，也被他拿去當鋪了。

不過，白黎生也算了一下，如果做成了這筆買賣，至少可以掙三萬兩銀子。

這些天，白家的上上下下都在忙著一件事，收茶。

轉眼間，十天過去了，萬隆茶莊收了八千斤的碧螺春，六千斤的龍井，五千斤的普洱，花茶收得最多，一萬斤已經收夠了。

還有一萬多斤的缺口，白黎生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按期填上了。

接下來的幾天，奇怪得很，白家竟然沒有收到一兩茶葉。

事情變得有些蹊蹺起來，白黎生也漸漸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不過，他還不愿放棄，因為還沒到最后一刻。

第十四天傍晚，一個穿著灰色長襖的中年人，來到了萬隆茶莊。

中年人個子很高，戴著厚厚的棉帽，臉上架著副眼鏡，胡須很邋遢，身上的長襖臟得發亮。

萬隆茶莊的伙計，此時根本沒有心情搭理這個臟兮兮的中年人，收茶葉的事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中年人也看出伙計根本無瑕搭理他，卻并不在意，將手往袖筒里一攏，大大咧咧的趴在柜臺上跟伙計搭話。

“小伙子，是不是在為收茶的事煩心呢？”

“你怎么知道?”

“整個青河鎮，誰不知道白家在收茶葉啊，我當然知道。”中年人似乎有些得意。

“你是過來買茶的?”伙計想快點打發他走，便直奔主題。

中年人搖了搖頭。

“我是來賣茶葉的。”

“你有茶葉?”伙計一聽中年人的話，立馬來了精神。

“當然有，我沒事捉弄你一個小伙計干嘛。”

接下來，無論小伙怎么問，中年人都不再說話。

只說半個時辰之后，茶葉便會送到，到時候就知道了。

半個時辰也不長，伙計只好陪著這邋遢的中年人等著。

時間剛到，門外來了十多輛馬車，車上全是麻袋。

這事蹊蹺得緊，伙計轉身就去喊來了白黎生。

麻袋被一個個扛進了萬隆茶莊，打開一看，全是茶葉。

一清點，不多不少，各種茶葉的數量正好是茶莊所缺之數。

茶的成色很好，價格雖然稍高，卻也算公道。

付了銀子，十多輛馬車離開了茶莊，車轱轆壓在雪地上，發出滋滋嘎嘎的聲響，這聲音聽起來無比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