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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4,吳晟德反客為主

且說這一邊,惜淚悶悶的自行離了劍冢出山。低頭望見自己身上新換鼠灰長布袍、米白腰帶,烏發束冠,卻只用門中三等弟子的粗木圓簪。想起舊日在巖香時,高頭大馬上騎乘少年英雄,武狀元文探花,何等風光。如今卻沒一個人領路,自己孤孤單單,只有清晨那抺淡水胭脂色的朝霞,倒還不離不棄,透過薄薄輕霧,籠罩相隨。惜淚走了一路,見飛鳥也沒幾只,一路的險山高嶺,高樹湍流,卻是靜悄悄的,連水聲也在風聲里暗暗隱著。惜淚想道:“爹娘因著奸人使計,給人害了,才教我孤身流落在此!免不得先行出山,回樓去尋桂師弟。想必師父也有交待與安排吧。”

他便提了手中一把尋常寬口大刀,自行走去。卻只見秋日里,沒甚聲響,荒道上平白躥出五六條長細黑蛇來!惜淚已久未臨陣,一時額上冷汗已生。舉了刀,雖使了幾個刀花,可生平卻沒應付過畜牲活物,幾刀下去,也不知蛇死了沒有,壯著膽子開眼一瞧,見有三段斷在枯草里,那一段居然還扭了幾扭,血污衰草,淋漓可怖。崇惜淚不覺心里抽了一下,遍體生寒。“哈哈哈……”驀地聽身后暗處有人揚聲冷笑,那人闊步而來,惜淚瞧見那人氣質平常,相貌平庸,年可四十余歲。卻瞟眼望天半日,吊兒郎當用鼻音蔑然道:“你這廝新來乍到,不過模樣兒周正些,刀法是最次的了。卻憑甚坐入室三人其一之位?大喇喇地躍在這許多人上頭?!”

惜淚心里恨了一瞬,改容暗想道:“我為云大哥來此,憑我幾人再強,如何報仇?人在他人矮檐下,且自低頭相問吧。”

“敢問……”惜淚才一出言,那人便道:“我乃師父座下桂仁順。”崇惜淚心里蔑道:“我認得你這廝是誰?”口里卻恭順道:“原來是桂師哥。”卻見桂仁順臉上一紅,自牙縫里擠出字來道:“師父早吩咐過,你是師兄!”惜淚恭身柔語道:“見過桂師弟。”

桂仁順木然道:“師父吩咐,你不必回樓,叫我直接領你在此山中一個所在自行歷練。每日自有人來與你送飯!你跟我來吧!”

惜淚便依言隨了桂仁順又上山行了多時,只見一個直直的山壁,面上斑駁不平,桂仁順手觸其上,拍了三下,道:“還不過來進去!”

只見石壁應聲而開,迎面是一個石洞,黑黢黢的,內里如何,全然看不真切。迎面抬眸朝上看時,上面竟見一塊青玉大匾,大書“寒冰洞”三個字。鐵劃銀鉤,分明習學前人徽宗筆法,卻小字寫著書寫人兆遷的名字。桂仁順道:“這乃書君皇帝為將時,關鎖戰犯的所在。瞧見這字沒,正是皇帝御筆鐵線銀鉤!”惜淚暗笑道:“這個皇帝拾人牙慧,卻換個名頭,改作自創,臉皮厚得很。師父也是,把我領來此處,當我是犯人不成!”桂仁順道:“你這廝還呆站這里作甚?難道我陪你進去不成?”

惜淚想道:“你這廝輕看于我,異日我死灰揚起,定要還你。”此時也不發話,挺身向內去了。那桂仁順轉身依舊拍石壁,那石壁卻又靜靜闔上如初,竟連聲響也無半點。惜淚展眸看時,吃了一驚。這洞內無光,陰冷已極。鐘乳怪石,粗細不定,亂石自上垂下,遮人眼目。蛇蝎卻蟄居在此,悉悉窣窣常有聲響。惜淚慣會潛蹤夜行,目力極好,此時倒也不怕,想道:“這是師父存心難我!進門有機關,必有開門的機關,否則原來那些看守,卻怎么走得出去!待我尋它一尋!”

誰知惜淚正在四下逡巡,卻不知腳下誤踩了哪塊亂石,四下的尖石竟與利箭混在一處,一時攢射下來!阿淚來不及罵一聲“好狠!”便舉了那尋常樸刀撥走箭石,地方冷暗,地勢又險,立身都不牢,騰挪之間甚為不易。轉眼叮叮當當打了多時,那刀刃卻已折了幾個缺口。一時間身上半泥半水,鞋子已被碎石割破,身上小傷不必說它!打了好長功夫,那箭石終于停了。崇惜淚早累軟了,喘了一時,坐在濕乎乎地泉橫流的亂石地上,方出了大汗,又兼周遭的冷,極為不適,心里無名火上頭,霍然站起身來,對著山門方向高罵:“姓仇的,小爺與你有甚仇怨?你這般整治我!我刀下殺過名將楊遠滔,只恨無淚刀丟在水里,門中拿了這破刀敷衍于我,又怎得如此狼狽!你有種的出來與我對面廝打,莫用這機巧之術躲在背后害人!”

然而周遭卻是死寂,哪里有人?崇惜淚嚷了一陣子,身上的傷口疼起來,任他傲氣,到底早起至今,不知多久未食,只覺氣力大衰,口中干渴,身上濕冷,好不難受!

惜淚坐了一時無趣,站起倚身在一塊較平山壁上,心里把仇問的祖宗罵盡,誰知正轉這個念頭,背后的山壁卻平白“長”出一整面白生生的鋼刺來!惜淚疾忙離了山壁,肩背卻給刺了一道深口,血下如注,惜淚只覺背后洇濕,疼痛徹骨,心勁卻立刻提起來了!卻只見鋼刺縮去,自石壁向上望去,頭頂石棱斷去的地方,平白垂了巨大鋼網下來。崇惜淚道:“那黑袍廝分明要整死我!我手中劣刀,腹內無食,如何跑得出去!對了,跑不了,便不跑,看他想把我怎的!”

再表云澤與景星,在劍冢研習技藝,由早至晚,午飯時未見惜淚,卻原來門中午飯不錯。白景星已是疑惑,低低問了云澤。那云澤不見惜淚,已知師父另有安排,說道:“師妹,為兄告訴你一件事。只為惜淚,是師父義兄瑕玉爺之子。師父對他必是青眼相看。你也不必尋他,只是我看,他如今未必安樂呢。”

景星蹙起細眉,說道:“如此說來,師父必傳更高深的武藝本事與他。早間,師父冷著臉,說讓阿淚去找桂師弟。不若去找桂師弟,問問二師兄的所在。”

云澤淺淺一笑,輕聲道:“師妹,師父尚未向你傳授機宜,你正有空。為兄要習劍譜,分不得身。只是,咱們這位師父,做事神秘的很。桂仁順師弟,陪在師父身邊有十二年,比師父入門只晚了七年,師父做上門主,他卻是年紀最老的師弟,人家個個依舊喚他小桂。你只想想,我三人一來就在他上頭,他是何感受?故此,我來此后,只得避了他,小心謹慎生怕得罪。我勸你不如靜心看看師父給的基本功法,待晚些出山,回小樓暗暗跟著那桂師弟。”

“師兄說得是。小妹一人找到了他,偷學了來,兩家同看!”

那云澤明眸靈澈如泉,卻冷然接口道:“賢妹不必。師父傳我的本事,我自當下死力恒心去練,若師父不讓我練的,我何必去偷學呢?師妹來門中,師父不曾傳你武藝,你多學些也好,只是你學了,不必傳給我看。”

景星心里怪云澤迀腐,便道:“桂仁順師弟好認的很。我想跟著他去找找二師兄定能尋著。師父也不好太偏著二師兄,畢竟看義父面上,他也要叫我一聲侄女呢!你教他什么,也得教我什么才是。”

果然桂仁順晚飯時又去寒冰洞,景星隨在其后,又見機關如故。白景星原習秘殺之術,通曉機關。見桂仁順如前法進去,卻久久不出來。景星拍開山門,潛蹤躡步隨了進去,大吃一驚!只見那俊秀的崇惜淚,雙手盡是血痕,那把劣刀摜在腳邊,一條胳膊自后勒住了桂師弟,咬牙切齒恨道:“小爺制住你,哪用甚么兵器?你一來這鋼網便向上收去了,仇問不知又想什么法子整死我!老小子,你既是一個師弟,怎敢對師兄無理,白白叫我沒臉?你若依我,帶了我出去,我從此便疼你,你若不依時,小爺戰場上可是見過血!”

桂仁順說話的氣力都微了,忙求饒道:“師兄不要急!本門的機關是使令牌解的,每塊令牌放在外間機關,開門的時間卻只能容一個人出門去。門中子弟一人一牌,若門主要鎖你,需用他的牌子來開!我…手中只我一人的牌子,卻不能放兩個人同時出去!”

惜淚哪里聽他的話,脅著他來至外間,道:“怪道你一直沒個前程,這是仇門主故弄玄虛!”說罷伸手解了桂仁順腰間的腰牌,伸手一貼,果然門開一縫,惜淚心里得意,推了桂仁順一把道:“一同出去,找仇問說個清楚!”誰知桂仁順剛從門縫里撞了出去,那門卻如有感知一般,還沒開全便向下關去了!惜淚拍了拍頭,跺腳想道:“果然只能走一人。方才想著扔他在此一走了之是不仁義,便推他先走。如今依舊把我自個陷在里頭!唉!”惜淚重重嘆了一口氣,不覺已出聲了。這時景星笑著自身后出來,見桂仁順方才送來的飯盒打在洞內,一片狼藉!便打趣他道:“師兄,看著這門,你是出不去的!你那日在主公帳外現的那手極俊的輕功,如今不靈了?”

惜淚道:“小師妹,你既然隨進來,必有法子出去吧?”

景星道:“那是自然。”隨手撿了那木飯盒的蓋子,拿長劍嘩地一劈,削了幾下,對著機關缺口比劃一下,道:“可以了!”

惜淚眨眨眼,不敢相信她的速度,愣在當地之時,見景星隔著面紗笑得俏皮,道:“你那日來探營,其實手下留了情。這一回,我不把你狼狽樣子說出去就是了。”

惜淚不語,漲紅了臉,見她一抬手將削好的木牌丟給他道:“義父曾夸我手巧,不知對不對。我自有門中的牌子在手,可憐你卻沒有。這個份量大小,也不知對不對。試一試吧!”

惜淚手上的血是方才拉扯鋼網所致的,如今拿著景星給的牌子,傾刻便把暗紅木質的牌子變作亮紅色,他抽抽鼻子,揶揄道:“師妹,果然好巧的手。只是有件事一直想與師妹說,我那日見你,你戴著白面紗,今日見你,仍舊戴著。卻不如那是在劍冢,你素面朝天時美呢。”

景星啐道:“你果然輕薄無形!師傅命,我從今必須帶著面紗,就是防著你這等人!你還不出去!”

“不如師妹先出去,萬一你做的牌子不靈,也不連累于你!”

景星道:“你這人長著一副聰明樣,卻實在生著一副愚笨肚腸。今日救了你出去,你對人也莫說是我救的你。免得惹別人笑話。”

小白說著不等惜淚便自走了出去,惜淚把木牌放上缺口,果然隨了他出來。一出山門,依舊在那山壁前,見到一個仇人。到底如何?下回細說。

崇惜淚靠著白景星制的木牌,好不容易出得寒冰洞,卻在進來的山壁之處,見到了師傅仇問。惜淚怒目望了仇問一瞬,不看身側的景星,直接嚷道:“你當初千方百計約我投入你的門中,現在有這般為難于我,究竟是因為什么?”

仇問道:“你在巖香為將時,人人簇擁于你。你以為自己很強,可在仇某的心中,你不過是末等弟子的水準。你的性子毛躁、刀法拙劣,如此如何成得大器?”

惜淚冷然瞥了仇問一眼,不服道:“你我從未交過手,你怎知我便打不過你?我如今又累又餓,你今日命桂仁順折磨了我大半日,我自然是占了下風。你可敢讓我歇上一宿,飽餐一頓……”

仇問揚聲長笑,反問道:“你可能在戰場上,向對手要求這些?”

崇惜淚咬了咬唇,倔強依舊,挺著身子直直站好,傲然道:“那好,我們來交一回手。怎么比,由你定。如果你輸了,你需借出門中所有子弟,讓出門主之位。任由我調用門人以報家仇,可好?”

那仇問的臉上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神色,失笑道:“你就沒想過你已經輸了嗎?我已說了,你只是我們中末等弟子的水準!”

惜淚知道,在江湖聞名的第一大幫的一把手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絕對沒有取勝的把握。自己不過是想逼他出手,探探他的底,引起一下他的注意,好讓自己以后的生活順利一些罷了。他想起崇老將軍生前說過,惜淚的各項武藝,也只有輕功還湊合。崇奇是巖香的名將,又是自己的養父,說出這等評價,絕對不虛。惜淚心里有了底,對仇問強詞道:“你我比試輕功,若我在一刻之內追上你,你便要對我傾囊相授,不得再為難我,可好?”

惜淚的話,仇問仿佛不曾聽見,神色端凝,不變分毫,惜淚惱怒之際,已見仇問騰起身形,一瞬無影無蹤。

惜淚奮起平生本事,在這荒山野道上下搜找,拼了命施展陸地飛騰術,早已經發揮到他的極限。可是,不要說一刻,直到暮色四合,他竟然一直就沒有看見仇問玄色的身影!

不是惜淚撒嬌賣乖,他如今身上有傷、肚里無食,剛開始身上濕冷難當,現在呢?跑出一身大汗,身上散出的酸腐氣息,熏得他的心寒至極:仇問,分明就是羞辱冷落于他!

他向著眼前寒煙繚繞的野松樹林子,喊道:“我追不上你了!你既看不上我,我遠遠走了就是了!你又何苦當著許多人羞辱于我?爹娘給人害死,左不過我自己去報仇!不勞閣下費心就是了!我……我實在是……不能趕上你了……”

惜淚定下身形,腳下早已軟了,一個不當心,人早倒伏在地上。視線所及的范圍,所見竟然只是仇問黑色的靴尖:“死不服軟,但為師,也要給你個機會。你輸了,好好做我的弟子吧。別的,便死心聽我的。世上別人會害你,而為師,不會負你——惜淚,我將平生所學英雄破陣刀七十二路,天陽罡氣練法以及雜學旁類所有秘術,盡皆授你。但你自明日起,一定要靜心習練,不得有片刻懈怠。如果一旦被我覺察你不曾用心,立刻打發了你出門。從此以后,你的死活與我再沒半點關系。你可愿答應我么?”

惜淚弱弱道:“我只有一個腦子,學不得這么多的東西。成不了你說的那種全才。不……不明白,你一時這樣整我,又一時這么大方……我、我我爹說過,我胎里根子就不是很強,哪能學的這么好……再說現在,就快被你餓死了……你讓桂師弟送我的那些東西……要我……要我怎么吃……”

“你方才使輕功的時候,我試過你的內息,強健平穩之極,你根骨不差,身體健旺得很,什么毛病也沒有!粗茶淡飯不吃,便再也沒有了!自行爬起來,回房歇了,明日五鼓晨操,而后與師兄妹一處學藝……你與旁的人,全然一樣,我耐下性子,和你說了這些話,不過是當年,欠下你親爹的情分難忘罷了!從你爹那而論,你是我的侄兒,但這里,并非論私情的地方!今后,管你是崇惜淚,兆惜淚,都是一樣!你師妹,包庇于你,我已命小桂通知她去領罰。至于你,還不與我起來回去!”

仇問冷著臉,哼了一聲,又不見影了。惜淚一個人站了起來,只得含著一肚子委屈,回慕蝶樓西閣自己的房中去了。

這便是惜淚正式加入血槎門,見到他師父第一日的見聞。他也是從此刻起,從仇問的話語中證實了自己是騰龍兆氏的血脈。之后的生活當中,仇問一直很是寡言,但還是告訴他,他的父親就是當年失國的瑕玉帝,而仇問對他果然十分上心,大異于別人——師傅也賜了他一把名刀——“絕淚”,對他的指點,比別的弟子加起來還要多。但是,那絕淚刀,甚是沉重,他使著不趁手,想去找師父換,還沒開口,見著師父的冷臉,早已縮回去了;論起他學的江湖秘術,他遠遠不如小白,至于武功,現在他已經遠遠不是大師兄的對手了。想當初在擁香殿上,他勝于云澤,可是如今呢?他練習七十二路刀法,卻連十招都不曾學全又如何比得上陸云澤呢?不過阿淚到底愛面子,一月一次的家書里,他從來不向身在鳳都獨月樓的妻室星柔提起此事。妹妹寒玉和妹婿田遇時,已跟著留守獨月樓的尹清師兄學藝了。但小田有美人在側,雖然也不曾忘記家仇,但已把報仇的壯心都擱下了。在田遇時寫給惜淚的書信里面,小田已經把大事都托給了惜淚與云澤。惜淚暗自嘆息,原以為自個兒的資質不差,可現在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成。不僅如此,有時候還被師父訓著呢,他一下子覺得身上的擔子越發重了!可這些感覺,他卻不愿寫在家書里,不知怎的,只有見著白景星舞劍,他心里才最安穩。

兆惜淚知道云澤師兄是怎么在短期內遠超于自己的,那就一個字:拼。陸云澤練起劍來不要命。行云劍法,在他的手中已經發揮出相當的威力。明明師父已經明講過:除掉姓楚的、平滅巖香國,還有對外不能明言的,推倒振武帝為伍信平反,離這三條誓愿最終的實現,也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可是,惜淚不明白,云澤為什么這么拼命,練到他那雙修長細膩如霜雪的公子之手,如今已成了一雙指掌皆帶厚繭的劍客之手。

正是在如此的努力之下,師傅的口中對云澤贊不絕口,對惜淚是怨不絕口。對小白是從不忍說任何重話。這樣的日子過了四年多,騰龍朝廷的平靜,又一次徹底結束了。

這一日夜中,小檉王兆燁造訪慕蝶樓。他被封為大將已有近四年,此刻已經到了他寶劍出鞘的時刻。

兆燁來的時候,穿著普通落魄書生的裝束,但他身上獨有的英氣和貴氣,還是把他輕易地從眾人中凸顯出來。但兆燁如此青衫小扇平凡無奇的打扮,顯然與他如今在朝中封王拜將的地位不符。

秋月下的濛水,泛起粼粼的波光。一向傲慢的仇門主,難得親自駕船迎接了兆燁,自然要問起他如此低調行事的緣由。

兆燁瀟瀟灑灑,執了仇問的手跳上了岸,立在小樓前,兆公子長身玉立,神色卻是少有的冷峻,往日他的美目透著虎虎的英氣,此時卻一如寒星在天,現出莫測迷離之光。

兆燁長眉蹙起,挽著仇問的肩,“為臣不易。”

原來皇帝兆灼用他封王拜將,一開始就有一個條件——與細作楚公子合作,率軍平滅騰龍國的鄰國之一巖香國。

兆燁沒有選擇的余地。一切話語權都在皇帝那里。兆燁為了這場仗,足足準備了四年,但是越準備,他便越心寒。

仇問和兆燁并肩坐在小樓的主廳,透過碧色窗紗,阿燁的眸子憂郁地瞧向外頭的水色:“文兄,我一查才知道,國庫沒錢、朝廷不缺兵,但發不起餉,而且如今的朝廷,將才極度潰乏,已幾乎是無人可用的地步!”

“阿燁,這次你面對的巖香國,是個女主當國的小國。你不要這般喪氣。”早已知曉此戰的兇險,也明了各方的實力,仇問卻故意沒說破,只淡淡說一句:“咱們未必會輸。”

“皇上派夏公公通知我說,巖香當權的楚云蘊,正是我方細作。可我的人卻查知,楚云蘊大力練兵,恨不得練起傾國之兵與我相抗。而且,最近巖香的人正在暗中聯絡吳晟德,我看,姓楚的自已有野心,一旦打起來,不管曾受了多少好處,怕也不會實意幫我們。”

對于楚云蘊,仇問當然明了,而關于吳晟德的底細,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當初吳晟德的父親,有名的三教九流皆精的才子國主吳澤,正是當時的幻衣國主。當年幻衣國的都城被探日海外桑日國主松本德仁圍困,慌不擇路的吳澤,想起自己的少子吳晟德身在邊城,手中還有三萬可調之兵。沒奈何的吳澤,只好修書讓兒子帶兵回國都護駕。早早收到了兒子的回書,吳國主一邊放心等兒子來救,一邊命使臣帶隊拼死突圍,向周遭的諸國挨個求援。可是等來的結局卻令他陷入絕境:使臣進了巖香國,當時的國主嚴靜玉給他回了書,派了五百人去救,但使臣還沒去成別的國家,就被自家身邊的叛將給殺死了。那五百巖香援兵,一見幻衣主將被殺,竟通通逃逸回國了。

對外求援失敗,吳澤只好指望著兒子了。可是吳晟德呢?果然還是令他失望之極。吳晟德竟然把他的軍隊,屯扎在遠離戰場的地方——巖香五十里之外的一處無主荒地。爾后,吳晟德一個人去找吳澤,兩人不知說了些什么,最后吳國主自盡死了,吳晟德,丟下吳澤的遺體,帶著吳澤臨終前刻的一方印,在衛士的保護下獨自逃了。

他像喪家犬一樣,在洞天福地上跑了一圈,最后還是在巖香國落了腳。許是當時的巖香嚴靜玉國主仁義,她不顧松本氏下的追殺令,毅然收留了吳晟德太子留在巖香的彥城之地。吳晟德在彥城住了許多年,暗中卻發展了許多本地士族支持自己,羽翼暗自豐滿起來。

彥城太守得了圣命,一直對他不薄。可是吳晟德實在沒良心。他和手下殘黨客居了數年后,騰龍發生了瑕玉失國事件。受此影響,騰龍即位的新主兆漪,對與舊主有深交的巖香國靜玉國主恨之入骨。已經退位的靜玉國主也意識到這一點,但已經來不及了。

兆漪勾結國內反賊,在靜玉國主退位后的第一次壽宴上,串通宮女,毒殺嚴靜玉國主。兆漪與反賊又想到,他們毒殺靜玉國主,正好可以嫁禍給和靖國主。剛剛繼位,根基不穩又尚不知人心險惡的嚴和靖,竟然在母皇去世和流言譖毀的雙重打擊中,不到四十就駕崩了。

兩位國主的先后離世,終于引發巖香朝廷巨大震蕩!三大世家為了自證清白,最終聯手站了出來,擁立了當時剛剛出生的萱和為主,然后開始查內奸。終于查到這國內的所謂反賊,原來正是吳晟德!正是此人勾結兆漪,想趁巖香和騰龍改朝換代,江山無主之時,趁機混水摸魚,拿走彥城之地,作為自己東山再起的籌碼。

吳晟德知道,靜玉國主愛音樂,也很同情吳晟德的父皇吳澤。他就利用這點惻隱之心,常到國主身邊來混個面熟。因為這緣故,吳太子認識了國主的侍婢螢兒。接下來通過螢兒,又結連了廚子周國泰。有了吳太子的授意和大宗金錢的誘惑,周國泰的膽子潑了天,嚴靜玉也就這樣死了。操鉞帝所派的亂兵,如約幫助吳晟德除了彥城太守,吳晟德滿心折中以為可以順利占有彥城,而三世家此時恨透了這個吳太子,沒有一家不想除了他——每個人都想殺他,每個人又怕擔責惹嫌疑,而且人人都知道,此時的巖香,不能和騰龍開戰。如此一來,折中的法子竟是,由上邦下諭,將彥城,借給吳太子屯兵二十年,助其恢復幻衣國的舊土!好好的歸屬于巖香國的彥城,竟改作幻衣國的“遺地”,吳晟德在那里自作威福,當真命民夫修了一座壁壘森嚴的城出來,名“研城”。由吳晟德自任城主,隔絕在巖香之外。彥城,當真改弦更張,吳太子也反客為主了。但搶來的就是搶來的,終究坐不安穩。操鉞帝兆漪被桂王兆河推翻后,桂王用妹婿程文舉的建議,以騰龍國名義向巖香上書,建議巖香收復彥城,并從上邦請了天使作證。巖香君臣早就想收回地盤,于是由崇奇領軍攻打研城。吳太子無奈,從城里跑出來,帶著家底渡過探日海,本想趁桑日勢微,再奪點地盤安身,誰知道殘兵又遇上海難,十損其八。吳太子無奈,再領人退回騰龍,想去哀告程文舉,誰知他在龍都城北的積云山之地,又遇見了孫萬周。孫門主利用人脈,勸和上邦天子,言道出爾反爾不好,就該按原定之議將研城斷給晟德。上邦于是下詔,研城在彥城中,整個彥城歸巖香國,但為守前約,整個彥城都借給吳太子,只至其終身。雙方各自守份,不再動兵。這樣一來,吳晟德雖然又回了研城居住,但他可是把龍香兩國都得罪狠了,他倒向哪邊,尚未可知,下文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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