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叁拾玖·對食物沒有憐憫心
- 付之闕如
- Sefei
- 2239字
- 2020-10-13 23:07:58
我又跑回去告奶奶,我爺一直站在紗窗邊抽煙,看我往雞舍那邊跑來跑去好幾趟。他隔著窗臺吆喝我奶奶,“羅爾她奶奶,你也不管管你孫女,成天看這些禽畜干什么?”
“你孫女想看電視你也不給她看呀,有些孩子天天用水和泥巴玩。你孫女就喂喂雞不行。”
我奶說得是小隔壁三兒家的孩子,傻得冒泡一小子。
爺爺那屋沒了聲,只剩下吧嗒吧嗒抽水煙的聲音。
羅母雞變強了,她領著那群小雞在沙地上洗澡打滾、捉毛毛蟲。
小雞們嘰嘰喳喳跟在她后面,是其他雞羨慕不來的。
狹路相逢遇見老六的時候,她也不再任她欺負。
雖然她跛雖然她不敵可是她不示弱,她發出了嘶鳴。
連那只冠羽漂亮的大公雞都看不下去了。
“它幫了這只老母雞?”小宇說。
“嗯,這只老母雞自己也幫了自己,它是雞媽媽。”
大公雞的蜈蚣不再是只給老六那些雞了,它開始對這只跛腳的看上去呆呆的、頭上琢禿嚕頂的毛還沒有重新長出來的老大。
“小雞長得很快,長成了大雞。老母雞更老了。有一天我放學回家,聞到了很香的味道,吃飯的時候,我奶奶端了一碗雞湯上來,我生氣、我郁悶我不甘。但是我吃了,混著我的眼淚。”
如果人禁止一切殺生的活動,人人都做一棵樹最好。”這話從小宇嘴里說出來,
“不殺生誰都活不下去,萬物皆有靈,植物也會爭陽光、水,空氣的。”
從遠古的時候,我們就馴養家畜了,我們吃它們,但我們的養殖也讓這個物種繁衍至今。
如今。任何一個時刻都有超過200億只雞生活在這個星球上。它們比所有貓、狗、豬、牛、羊數量的總和都要多。
把從它們身上汲取的營養轉化為我們身體的一部分,就好像它們一直伴隨著我們。
當我看到活雞活鴨的時候,我下不去手。但是白斬雞和鴨血粉絲湯烤雞和烤鴨上桌的時候,我就能撕下一塊來拆解入腹。
很抱歉,對食物我是沒有憐憫心的。
我沒有殺過一只雞一只鴨,但是我吃過很多只雞很多只鴨。
沒殺過還沒吃過啊。
你會哭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們在清醒狀態下被痛死的情緒共鳴了,小孩子的很多能力都沒有退化。
是梨鼻器還沒有完全退化,聞著味道流了淚的那種鹽漬的痛感。
所以你姥姥敲暈殺活雞活鴨就沒事。
有些家畜是心甘情愿被殺死的,沒有痛苦掙扎。跟睡著了一樣。
那只羅母雞就是,奶奶說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它很從容,沒有掙扎。大概它覺得它的雞生很圓滿。
小宇,不要覺得吃宰殺的活物讓你難過了,聽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嗎?
沒有哪個生命不吃別的生命體的,總不能吃同類吧。
哦,螳螂吃,母螳螂會吃公螳螂,在螳螂媽媽和螳螂爸爸結婚的時候為了生育下一代的營養必須吃。
“那還是做人好,最起碼不會擔心被吃掉。”
“那你覺得為什么人類不擔心被吃掉呢?”
“因為人類足夠強,我們是站在生物鏈頂端的。”
羅爾笑了笑,現在的幼兒園都很超綱呀。
“蟒蛇吞人你聽過沒有?巨鯊有一排鋒利的牙齒、不是動物園關著的那種,真正的獅子、老虎、豹子都是野性的肉食動物,還有野外冒著綠光的狼、潛伏在草地里的毒蛇。毒蜘蛛、蜈蚣、蝎子,為什么有的蜂子叫殺人峰。”
“人類沒有毒,速度力量牙齒咬合力哪都比不上這些猛獸毒蟲。人的強大在于頭腦,所以它們是動物,
小宇你記住,強者不吃素。對食物沒有憐憫心,對生命有。
善良和吃素無關,只要合理吃肉食補充人體所需營養,吃肉吃蝦吃魚都是要吃的。不要吃野生動物,那些蝙蝠什么玩意兒也不能惹。
野生動物不要吃,國家都是會保護野生動物的。
“你聽不懂很正常...”
小宇對她笑,“小羅阿姨,我知道的,謝謝你。”他想叫姐姐,可是又怕羅爾會開口糾正他,‘要叫阿姨哦’,他想溫順地聽她的話,小羅阿姨人很溫柔,會講故事,會安慰她。不像幼兒園的那些女生一個個好幼稚。
在幼兒園他被發現過,小朋友都覺得他有病,連那個寬容的和善的春花老師盤問他好久,還憂心忡忡地打電話告訴他的父母。
這謝謝發自心底,小孩子最較真認死理,可小孩子一旦想明白了,就是真的想明白了。
“我也謝謝你,這么一回憶,很多事都浮現出來了,才想起來這是我小時候發生的事啊。”
和小宇說起小隔壁,羅爾就想到大隔壁了。大隔壁的林家有一雙兒女,男孩林天賜那個聰明勁呀,在她們玩跳格子的時候他在跳級。十三歲就在自學大學的課程了,可是一夜之間他就傻了,只會捉起白粉筆在地上墻上一遍一遍寫自己的名字。在落日的村頭下,她妹妹聲音拉長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林天賜,回來吃飯啦。’
回音傳得好遠,林天賜,回來吃飯啦。
林天賜,回來吃飯啦。
林天賜,回來吃飯啦。拖著長長的尾音響徹在山谷里。
想起羅母雞想起老家連帶著很多事都浮現出來了,講故事真是好的回憶方式。
羅爾還見過給豬屁股打針,那針頭又長又粗,豬跑出豬籠了,結果扎錯了,扎到了玩泥巴水加多了和成稀泥撅起腚在那刨泥巴打算往稀泥里加泥巴的林日屁股上了。
林日很長時間抬不起來頭,就被小伙伴們笑話打了豬瘟針會變成大豬頭。
他變沒變成大豬頭羅爾不知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后來林日搬家,他們也遷到了鎮上。
再然后是她心里的結,她很多年沒有回去了,她找不到一個能回去的身份。
漂泊在外游蕩在外。
“小宇,幫阿姨問問你媽媽手上的膜現在干不干可以嗎?”
“好的,小羅阿姨。”
而后羅爾再也忍不住,眼框里盛滿的淚不堪其重,大顆大顆滾落。
小宇個子小,縮在盆景處的陰影不容易被發現,夾角的設置使別人看過來是視覺盲區,他看過去卻很清楚。
淚水折射著光亮晶晶,大人的哭不像他們哭鼻子雷聲大雨點小,她們淚水一滴一滴不發哭聲。
他們小孩子的哭泣是求關注求安慰的,他們大人的哭是偷摸的無聲的。
長大了很可憐,遇到事不能賴地上耍賴,哭都得躲起來偷偷地哭。
有什么東西小小聲地嗶剝作響叫囂著。
我長大了遇上事了要堂堂正正飽含委屈的哭上一哭,小宇默默心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