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楊克用
- 大唐余音
- 胡狗子
- 3212字
- 2018-03-23 20:33:36
楚王府在李景遷帶往皇宮后便被金吾衛下屬朝云軍封鎖了起來,平時嚴格的控制著王府來去人員,非有詔令難以出入。楚王府內部倒是冷清的很,該放走的侍從仆人們在李景遷出事前就已安排人出府,或另謀生計,或衣錦返鄉。也許是李景遷預感到了什么,對這個心慈仁厚的親王來說,自己哪怕出事了送出府的這些侍從們也不至于生活不下去。至于留下來的這些管家下人們,大多是當年隨李景遷征西軍隊的親衛軍,黎佑兵便是當時的親軍衛首領。親軍衛在李景遷卸任鎮南軍節度使調任京師時執意跟隨左右,最有資格接手鎮南軍的黎佑兵不顧鎮南軍立足未穩,守城無方的弊端隨李景遷遠走京城,導致了鎮南軍高層讓南平降將謝攀乘虛而入,使得后面的叛亂近乎葬送了整個鎮南軍。
消息傳到京城,黎佑兵等親兵們恨不得生食謝攀血肉,上書希望朝廷起復楚王伐南平。然而朝廷不顧近十萬鎮南軍將士的尸骨未寒,最終選擇與南平握手言和,使得洪州府漸漸與朝廷決裂。如今雖重建了鎮南軍,但戰力早已無法與當年的百戰雄獅相提并論。因為自己等人的選擇致使鎮南軍衰落下去,是黎佑兵等人最大的心病。他們最希望見到的便是李景遷可以重回鎮南軍,再度策馬揚鞭,橫掃天下。
如今李景遷深陷謀害陛下的嫌疑中,又在鬧市遭到刺殺不得不入宮靜養,種種跡象下李景遷似乎開始走向了下坡路。那位曾無限接近太子位的楚王殿下在現在看來是真的難以再東山再起了。但黎佑兵等人依舊不愿離開楚王府,他們要等一個結果,看一個未來。對他們這些老兵們來說,李景遷的性命甚至比他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所以他們不愿離開京師,他們希望盡上自己的一份力,去保住李景遷的性命。
所以黎佑兵在李景遷的小屋內看到那封信后整個人大驚失色。戒備森嚴的楚王府中竟然有外人出入,特別是在府外日夜圍守的朝云軍并未傳出什么異色,這么看這名神秘人應當身手相當之高了。伸手拿起那封未署名的密信,包裹的很齊整,表面上與普通的信封沒有什么區別。封口也就是一塊普通的黃泥封著。翻來覆去也沒看出什么名堂,黎佑兵將密信揣進懷里,拿起小屋內李景遷的素袍便退出了小屋,急忙離去。
微風拂過小屋,屋外爬滿的藤蔓隨風飄擺。竹窗應當是之前便沒有關好,風一吹就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屋外角檐下吊著一只風鈴,“叮叮咚咚”響個不停。一個人影在窗后閃現,渾身黑袍,體態婀娜。神秘人從窗口鉆進小屋,輕輕關上窗門。他竟然還在楚王府內。
黎佑兵稍微整理了一下楚王的隨行衣物與小物件,便準備著去往皇宮。自那日李景遷在燈市口被刺殺后,黎佑兵只見過當時還虛弱異常的李景遷。那是太醫王慶帶自己入宮見的楚王,本身沒有詔令是無法進宮的,得益于王慶在太醫署的地位與威望,黎佑兵從皇宮側門進去了太醫署,見到了當時已經陷入熟睡狀態的李景遷。聽到了王慶的解釋后便立在床頭等候著李景遷的蘇醒。數個時辰后兩人交談了幾句,黎佑兵便離開了皇宮,不過這一次,走的是皇宮正門。似乎是監國太子打了招呼,鎮守宮門的金吾衛并沒有阻攔黎佑兵。今趟進宮也是當日定下的,似乎當時李景遷有什么事要叮囑自己,然而當時人多,后者并沒有說。
孤身一人打開府門,府外依舊與幾天前一般無二,只不過虎賁軍換成了朝云軍。朝云軍肅穆的站在府外,相互間隱隱包圍住整座楚王府,重甲下垂間,透露出濃厚的冰冷的氣勢。
黎佑兵笑了笑,自馬棚中牽出一匹馬,向著外面走去。人所經過之處,朝云軍不敢攔。黎佑兵就簡單的一套富家翁打扮,背著包袱,牽著白馬,走在軍中卻是儼然不懼,鎮定自若。畢竟是當年帶兵打過仗的將領,雖是李景遷的親兵首領,但黎佑兵也是深諳兵法,武藝高絕,打仗時次次身先士卒,斬殺敵方士兵將領不計其數。作為血與火中走出來的將領,又怎么會被朝云軍的氣勢嚇到。
見到前面的朝云軍步步后退,朝云軍統領楊克用不得不迎上來。“黎統領好興致,不知道黎統領這是要去那里,本將奉旨在楚王府守候,進進出出均需有手令簽印。本將敬你在沙場上的拼殺榮耀,敬你作為軍人的氣節,不想為難你。所以黎統領,你還是回去吧。本將是不會放你出府的。”說完后,揮揮手,命左右侍衛不得為難黎佑兵,請回府中即可。
說實話,楊克用還是很佩服黎佑兵的。作為當年鎮南軍為數不多的遺存將領,黎佑兵本身在朝廷中的評價就不低,也算是當世名將之一。這些年隱在楚王府中不曾傳出一絲風聲,然而卻一直被朝廷所覬覦。畢竟當年還活下來的將領里,除了才智高絕的白衣儒帥李景遷外,便以這位安心在楚王府當大管家的鐵血親兵黎佑兵最為出名。可惜在楊克用看來,如今的黎佑兵倒像是侍錯了主人,楚王眼看大廈將傾,這時候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楊克用身為江南四大家族中楊家的家主的嫡長子,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一路順風順水從紈绔子弟坐到了正四品的朝云軍統領,且下次京官考核就在眼前,若是機緣巧合,朝云軍大將軍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垂涎一下。只是楊克用對父親楊公明的立場感到些許恐慌。
楊家是曾是皇家宗親。楊吳時代的楊家統領著如今南唐大部分地盤。受制于當時的徐知誥的巨大影響力與野心,楊吳皇帝退位讓賢,楊家一躍從皇家位置上走了下來。徐知誥登基后并沒有忘記楊家,大肆封賞了楊家子弟也算是補償蠻多。可惜如今的楊家家主楊公明卻對南唐朝廷不感冒,特別是對監國太子的行徑大肆評判,反而對楚王贊譽有加。這一切都讓的其子楊克用很恐慌,擔心父親的言行會在太子登基后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楊克用出生在安寧穩定的江寧城,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殘破洗禮,他不想失去如今穩定的生活,所以在對待楚王一系的態度上,楊克用反而并不熱情。
所以在監國太子令自己帶領朝云軍圍守楚王府時,自己甚至半句話都沒有推辭。如今看到黎佑兵要走出府門,楊克用自然會出聲阻攔。
黎佑兵沉穩一笑,拿出藏在左手袖口的手令,道:“這是楚王殿下向太子求得的手令,令我前去皇宮中為楚王殿下送些換洗衣物,以及一些楚王喜歡的吃食。黎某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實在是楚王殿下被刺客傷到后一直在皇宮太醫署中養傷,不得不召黎某進宮照料一二。手令在此,不知楊將軍能否放行。”說罷,將手上那封蓋著東宮私章的手令交給身旁的朝云軍。
楊克用一臉陰沉的掃過手令上的內容,確是是東宮的意思。將手令交還后,對著左右道:“既然黎將軍是代表楚王府去宮里照看楚王殿下,現在江寧城中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本將心系宮中養傷的楚王殿下,擔心黎總管在路上遭遇不測,特準許你二人小隊護送黎總管前往皇宮。中途一定要好好照看好黎總管,傷了一根汗毛,本將拿你二人試問。聽明白沒有。”
“是,將軍。”楊克用左右兩名身著不同花色重甲的將領拱手說道,“我二人定不負將軍所托,將黎總管安然送到宮中。”說罷,便分別轉身去軍中召集自家小隊。
黎佑兵聽得此言,輕微的低了一下頭,他沒想到在拿出手令后還讓這小子給擺了一道。緩緩收好了手令,黎佑兵自顧自的牽馬前行。
翻身上馬,馬后跟著兩隊朝云軍小隊,一行人無聲的向城中央的皇宮走去。得益于兩隊朝云軍跟著,一路上并沒有人流敢于擠到路上。中間倒是與一行提樸刀的捕快們撞上了,認清了朝云軍樣式后捕快就灰溜溜的跑了。黎佑兵坐在馬上暗自發笑,看那些捕快逃跑的方位,卻是向著城西的方向。那里平常可不會有捕快前去巡邏。
靠著手令,黎佑兵很快便進入了皇宮中。在千牛衛的護送下,黎佑兵順利的到了太醫署。太醫署外冷冷清清,房內也沒有人煙。黎佑兵進到李景遷休養的房間中,見到李景遷坐在床上發呆,眼光呆滯,雙目無神。
“王爺,你怎么了。”皺了皺眉頭,黎佑兵拍了拍李景遷,輕聲說道。
“佑兵你來了。”回過神來,李景遷笑著沖前者說道,語氣并沒有想象中的虛弱,看來在服過解藥后的休養很有效果。“怎么今天沒有太醫進來,佑兵你去問一下,”
“回王爺的話,在進來太醫署時,發現太醫署內并無太醫的身影,且連往日最活潑的童子們都不見了蹤影。我還在奇怪呢,怎么突然這么安靜。”黎佑兵低著頭,輕聲的回話道。
細想了一下,一個念頭突然進入李景遷的腦海中。他想起了前兩天王慶的話,若是當時父皇確實飲下續命丸,那么今天便是第三日了,只怕……
“佑兵,扶我起來,我們去升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