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你沒事吧?”
秦樂瑤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一下子將黎清已經飄遠的思緒拉回。
黎清轉過身,朝秦樂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泳衣還試不?”雖然不清楚雙方在電話里講了什么,但秦樂瑤看得出來,若說剛才學姐還有些意動,經過了一通電話后,后者已經沒有了丁點玩水的心思。
“不了,今天就是過來看看社團,看看你。你繼續去游吧。”黎清輕輕拍了下秦樂瑤的肩。
“那我送學姐到門口。”
黎清本想拒絕,但見秦樂瑤一臉堅持便沒再說什么。
二人在游泳館口分別,黎清走了幾步回過頭,見秦樂瑤披著浴巾還站在館口目送,一副完全不怕自己著涼的樣子,便打了個讓她回去的手勢。
“知道啦知道啦。”明知學姐聽不見,秦樂瑤還是忍不住嘟囔了句。
朝那逐漸遠去的身影看了最后一眼,才轉過身。
“雖然不清楚在學姐身上發生了什么,不過我還是希望學姐你能好好的呢……”
風中似裹著女孩的嘆息,有些遙遠,有些模糊,卻還是被黎清捕捉到了。
黎清并未回頭。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停頓的步伐又重新邁開。
“會的,我向你保證。”
……
黎清被收養的時候,已經在福利院里待了十個年頭。
十歲,在這個大多數孩子正處于天真爛漫的年紀,福利院的孩子們已經早早體會了世故的冷暖并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性格定了型。
即便有了愿意收養的家庭,因孩子無法融入或者無法適應新的生活環境而將孩子送回來,這樣的事福利院里每天都在上演。
黎清是一個替代品,她填補了一個因車禍而喪生的獨女給整個家庭留下的情感空白。
黎清又是個幸運的替代品,無論她表現得有多么冷淡,她的養父養母將本應給那個女兒的愛全部灌注到她的身上——好不容易找到個與已逝女兒有幾分神似的女童,愛護還來不及,當然談不上送回。
黎清始終無法認同養父養母的這種情感。
她就是她,不是誰的延續,也不是誰的感情寄托。
她給自己畫了個圈,令養父養母無法真正進來,也警醒自己不要輕易出去。
仿佛如此,她才能留住自己的獨立人格,而非按照養父養母所期望的那樣逐漸活成他們已逝女兒的樣子。
但這并不意味黎清討厭著這對養父母。
相反,她很在意他們——
不管怎樣,他們在自己的生命里曾經擔任了“養育”的角色。
何況即便他們一直將她當做那個已逝的女兒,事實上卻也從來沒有逼迫她做過什么。
他們甚至允許她保留自己原來的名字。
也許正因黎清從沒有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女兒’,陳旭代表航空公司支付的那筆補償款她便不能擅自留下。
在ATM上將養父母遺留的存款合并到與補償款同個賬戶下。
然后黎清撥通了養老院的電話,如同之前協商過的那樣,在拿到養老院的對公賬戶信息,黎清第一時間將卡的錢全部轉了過去。
這些錢想必已經足夠老人安安穩穩地在養老院度過余生了吧?
黎清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已經算償還養父母對她的“養育”恩情。
但為養父母安排好遺老的余生,若他們泉下有知,或許會安心許多。
卻了一樁心事,黎清將余額歸零的銀行卡從ATM里退出來,再從錢包里取出另一張,塞進插卡口。
那是黎清自己的卡,通過暑期兼職,可以說這張卡里的錢完全歸屬于黎清。但也正因如此,里面的存款用一點便少一點,完全沒有商量余地。
“還剩下5000塊左右,估計撐不了幾個月,看來得找份兼職。”
對卡里顯示的余額輕輕嘆息一聲,黎清取出銀行卡,放入錢包后走出ATM。
外面便是人來人往的商業街。從街頭到街尾都洋溢著熱氣騰騰的美食的香味。
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腦海里翻涌的無數念想,找到一家經濟又實惠的小面館點了一份拉面。
等餐的時候拿出手機,在網頁上瀏覽周邊的兼職信息。
“一定要在這里吃嗎?面有什么好吃的?”
這時候,門口進來兩男一女。兩個男生,一個戴著眼鏡,臉上泛著些許書生氣;一個理了個干凈利落的板寸平頭。不管哪一個,看起來就是普通大學生的感覺。
但與他們一起的那個女生卻不一樣了,衣著很潮,無論是發型還是妝容都有精心修飾過,一眼看去便是三人里最為醒目的存在。
剛才那聲抱怨便是出自她之口。
面館的面積有限,加之女生因為不悅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這突如其來的女聲便顯得格外突兀,惹得面館里坐著的顧客此時紛紛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這支組合。
黎清也抬起頭看了一眼,但見與她沒什么關系,便繼續研究自適合自己的兼職類型。
“這不是中飯吃得晚,你剛也說不太餓么……”被面館里一眾陌生人看著,理著板寸頭的男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放柔了語調試圖安撫自己的女伴,“現在先填填肚子,等咱們看完電影再吃頓好的……你喜歡日料,咱們就去吃日料,你說好不好?”
“那我要吃泰國料理!”女生聞言撅了撅嘴唇,仿佛早已習慣他人的目光,在眾人注視下旁若無人地晃著板寸頭的臂彎討價還價。
“好好好。”面對女伴的撒嬌,板寸頭根本無力招架,連忙點頭應下。
“可就算是先填點東西,這家店也……”
已經發黃的墻體,疑似沒擦干凈的泛著油光的桌面……打量著店里的布置,女生語氣里流露出滿滿的嫌棄。“不能換一家嗎?我看對面那家家常菜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