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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手術

“今天我們去做全身檢查,所以早上就不能吃飯了。”照顧我的護工阿姨見我睜開了睡眼,就提前告知了我今天的安排。

“是今天嗎?”我淡淡地問了一句。那家醫院只是拍了一個骨折的片子,應該是沒有大礙的。但若是沒有大礙,老爹他們是不可能在看過片子后強烈要求換院住院治療的。心里越想越覺得絕望。

“等了那么久終于等到專家有時間過來會診,怎么,難道你還不高興!早日有結果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你也不用每天胡思亂想了。要是沒大問題你立刻就可以回去了。”

不知道她是一向樂觀,還是僅僅為了安慰我而已。比我年長有閱歷的她,不可能想不到我心里的隱憂。不過她說的有一點沒錯,反正就是死,還不如早日死得其所。知道真相至少能安心,至少知道該如何面對,也不至于如今茶不思飯不想,落下了心病。

“可是我那天在別的醫院已經檢查過了,為什么還要麻煩重新檢查呢?”

“每個醫院有每個醫院的規定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一住院就是各種檢查,以前檢查的好像都不算。聽有的大夫說是因為曾經的結果不能及時反映此刻的結果,也許是為了更精確地治療吧。而且今天的檢查項目還挺多的,我們需要早點兒去排隊。現在的醫院看病就跟搶飯一樣,去晚了就要排很久很長的隊沒機會。”說著說著,她開始轉移話題,并且熟練地介紹自己對醫院的了解情況。

“現在看個病這么難?以前只聽說醫院貴,又治不好病,沒想到真還不是空穴來風!”

“看病也不算難,只是要去好醫院找好大夫看病很難。我們這個醫院還算好的,你要去什么三甲醫院、眼科這種專科醫院,那才真是人擠人,滿眼密密麻麻的人頭。要是再遇上檢查項目多,那真是像趕場子一樣得抓緊每分每秒去各科室。至于貴這個問題我就不了解了。不過我們村的人也是習慣了在小藥店抓個藥或者去診所看病,去醫院的比較少,除了那種有報銷的干部。如果問我們這代人為什么不去醫院看病,我們絕對會說是看不起病。”她開始深入地與我嘮起了家常。

“現在大家的工資都漲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怎么反而會覺得看不起病了呢?何況阿姨您這個年齡孩子也已經有工作有收入了,不說怎么幫襯,如果不住在一起,最基本的生活費用還是可以支付的。”我很是不解地問著原因。

“孩子是大了,可孩子養孩子更需要錢呀。不讓我們把出來打零工的錢每個月資助他們的小日子已經是萬幸了。我們不去醫院看病也不是不相信醫院的技術,跟小診所比各方面條件肯定都是更優越的。但醫院里部門分類太多,各科室互相獨立,我們這種沒文化的人也不懂。只要去掛號就開一大串檢查項目。病還沒知道呢,錢就已經見底了,更別提檢查完無法確診的倒霉時候以及開一大堆藥的費用。”她詳細地說著。

“可是無論你去哪兒看病都會開藥,開藥的費用是省不了的。你在醫院開多少還有報銷。以前是報銷的人群比較少,現在好像有什么農村醫療保險。我家有個親戚患的重大疾病,好像在當地醫院只要有兩年的治療記錄甚至就可以報銷百分之六十。”我也不太確定詳細情況,只是一知半解地講述著自己知道的事情。

“其實我個人覺得吧,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各科室太獨立了。我就遇上過在這個科室做的檢查報告拿到那個科室去不認可,非得自己親自檢查。你說都是一個醫院的至于嗎?最后檢查費還不是需要自己掏錢。尤其是現在高科技的那些儀器,越是技術發達了,測一次花的錢就越貴了。哪兒像以前那些年代,一個大夫就能綜合分析出你大概得的什么病。即使不會精確到毫厘不差,但只要治好病我們就滿足了。像我們這些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人,誰管檢查結果的數據能精確到幾位數,就那些醫生寫的字都跟鬼畫符一樣看不懂,我們就只管如何能用最少的錢治好病就行。”

“可是如果不精確檢查,萬一有許多病關聯在一起治著這個疏忽了那個呢?”

“姑娘,你還年輕,估計也沒接觸過這方面。如果真的是許多種大病都患上了,無論是急性地慢性地,哪怕就是全檢查出來醫院也是治不好的。現在的醫院只管治不管好的。”

“只管治不管好?什么意思?醫生就是為了救死扶傷,難道不治好就不管了?”

“他們的治只是通過西醫的方法治療當時,最直接的就是手術一刀切。但是不會管你是否康復的,甚至也不會管你是否有并發癥。他們只是保證在你生病的時候用一種方法治療你,經過你的允許,你同意自己承擔花費與風險。小城鎮我不知道,反正我們這兒就是手術后觀察最多2周就要讓你出院。如果有需要拆線什么的到時候自己再回醫院。至于你回家后如何恢復如何照料等各種問題就要看你自己的家人如何去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們就是一個人口大國。資源分配不均,資源有限的情況下這是不可避免的,這也是為了保障更需要的人得到幫助。”

“你只知道好的一面,還有許多回扣等等事情我就不說了,說多了你也不知道。而且我相信以后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阿姨,沒想到您覺悟還挺高,心態還挺樂觀的。”我終于笑了。

“不樂觀怎么辦?生活還是得繼續,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何苦難為自己活得心累呢。好了,別說了,趕緊換上今天剛來的病服我們也去排隊開始檢查去吧。”

“穿自己的衣服不可以嗎?”

“醫院有醫院的規定。自己的衣服畢竟沒有消毒。可能是為了自己病情的康復,也為同住在一個房間的其他病人著想的考慮吧。”

“這個衣服也不一定干凈呀!”我看著布料上處處陳舊的泛黃的污漬,鄙視地癟了癟嘴。

“這樣吧,咱就做做樣子,你把病服套在自己衣服外面,只要每天醫生護士長查房的時候穿上一會兒就行,其它時間你脫了也沒人知道的。等下次送洗的衣服來了,我去為你找找看有沒有干凈一點兒的。每過一段時間會有新衣服送來,但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趕上。”一聽她的話就是在醫院長期待著的人,對里面的路子摸得門兒清。

她的話非常合我的心意,于是我高興地答應了。然后坐在她推著的輪椅上忐忑地去了各科室報到。因為是住院部的病人,所以通常檢查會有優先權。所有的檢查都挺順利,就是拍胸片的時候不僅不能戴首飾,還需要脫掉內衣讓我很尷尬。

“阿姨,你說我是腳受了傷,為什么要為我檢查胸腔呢?”考慮到她經驗豐富,我忍不住向她請教了這個疑問。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大夫給你開了檢查單,你照做就可以。反正也是由公交公司花錢,別人花錢讓你做個體檢得個放心也是值得的。”

過了十幾分鐘就拿到了片子,上面寫著右側肺部紋理偏粗。人估計都有這個毛病,對于未知的東西只要稍有暗示就會疑神疑鬼。短短的幾個字,讓我丟了魂一樣,莫名地恐懼。

“你說我又不吸煙,怎么會肺部紋路粗重呢?難道是吸二手煙害的,會不會有患肺病的可能?”我冷不丁地說了一連串的問題,讓阿姨都止不住笑。

“你們這代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么膽子竟然這么小,像老鼠一樣。我雖然不太懂醫學,但我也知道有的人天生就紋理粗,就像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一樣。不過你說的那種也是對的。所有患肺病的人肯定都是肺部出了問題。前不久因為霧霾嚴重,不也出現了醫院呼吸道科病人激增,以及肺部疾病爆發的事兒。”

“說來也是,空氣問題真是特別值得重視的。畢竟我們都呼吸著同一片空氣,沒有人能夠把自己呼吸的那片空氣單獨隔離出來,也沒有人能夠不呼吸。”我補充到。

“所以才出現了口罩的市場呀,我聽說有一個口罩村,短短的時間就家家買車蓋樓房了呢。”阿姨滿臉羨慕。

她的話不僅打消了我所有的疑慮,包括后來的查尿、查血甚至驗血型,還讓我放松了心情與她開始了侃大山。檢查完我們就原路返回到病房了。除了那張胸片(只是因為醫生休假,實習醫生不懂工作流程),其余的檢查結果都會直接交給我的主治醫生綜合分析身體狀況,不需要給我。

一直等到下午醫生來查房,他才不慌不忙地告訴了我一個消息,原來我所做的全身檢查是為做手術提前準備。我從未自己決定會怎樣,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也從未想過讓醫生幫我做決定,尤其是這個決定讓我一時真的無法接受。好像是在告訴我我已經殘廢了,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健康人,而且手術只是讓我成為一個功能齊全的殘疾人。

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地是等待死亡的過程。我如行尸走肉一樣地等著任人宰割。煎熬地又過了一周,熬到了那個專家終于有空閑來到了我的病房。也不是因為偏見,只是他的確滿頭銀絲,滿臉溝壑,瘦高的身材一眼就能判定他幾乎70來歲。我堅信老爹不會如此忽悠我,可眼前的事實也讓我毋庸置疑。這個年齡的學者肯定知識淵博,閱歷豐富,但他如果手術,會不會出現老眼昏花,會不會出現切錯地方。人都是如此不能免俗,對于陌生的人總是習慣用自己的眼睛去評判,而非大腦。但也沒辦法,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不可能初見面就可以對他人了如指掌,我們只能看見眼睛所見的。

“這位就是專程請來為你治療的專家。”主任熱情地介紹著。

慈祥的他微笑地看了看我,似乎有微微地點頭示意。然后掃視了一下我受傷的部位就與其他醫生一起離開了。也許是源于對手術的恐懼,質疑的聲音回蕩在腦海,像大人一樣把信任的小孩打壓到了最狹小的空間處蜷縮成一團不敢聲張。

過了幾個小時我的主治醫生劉醫生滿臉笑容地來到了床前。“時間已經定了,下周一早上第一臺手術就是你。”

“哦。”終于宣判了死刑期,我反而變得更加平靜,如釋重負。

也不知道是故意逗我還是真是如此設計的,他把與專家的會診結果告訴了我。“我們打算從腳面兩側切兩刀,然后把鋼釘放進去。”他邊說邊在我的腳背上比劃著。

“這么大一個傷口?”我嚇得趕緊問,滿臉鐵青。

“還好吧,所有的手術基本上都是這樣做的。不信你可以問問旁邊的病友。”他看向了我右手邊的兩個床位。

他的表情證明了他沒有撒謊,但我仍然擔憂地抱怨:“以后有疤那得多難看呀。我還要穿涼鞋的。”

“那就不穿涼鞋了,或者穿一雙襪子。”他臉上的笑更加肆無忌憚了。

“哪兒有穿涼鞋還穿襪子的?真丑!可不可以弄個小傷口。”我帶著懇求地語氣說。

“治好就行。你看我,穿涼鞋都穿襪子的,沒關系。等你長大了更要對腳保暖,寒從腳上起。”阿姨在一旁安慰著我,可并未絲毫動搖我。

“還挺臭美!”他樂呵呵地。

“劉醫生,我聽說是不是手術后還要拆線呀?我怕疼。”我把心里想到的擔憂全部說了出來。

“手術都做了,還有什么疼不能受的。至于拆線,所有人都這樣,沒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可能是我的問題太多了,此刻的他有點兒忍俊不禁了。

“好吧。”雖然所有的答復都不合心意,心有不甘也是沒有辦法的。

“那沒有問題我就走了。”他示意了一下拿著手上的本子轉身就離開了。

我剛才的問話讓關心我的護工阿姨忍不住趕緊為我支招。“丫頭,如果你怕留疤,手術時就要告訴醫生你的想法。我聽說剖腹產后醫生都會給產婦傷口處貼一種東西,那個就是祛除傷疤的。不過一定要做完手術就貼,以后貼就沒有用。”她像給我透露小道消息一樣,偷偷地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說。

“真有那么神奇?要是有那種東西為什么剛才我問的時候醫生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此刻的我就是一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

“那個不屬于骨科,但醫院各科室都是互通的,可以聯合治療什么的。所以你提到有那個需求才會幫你試試能不能做。畢竟醫生又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這樣呀。那我記住了。謝謝阿姨。”我很感激地回以微笑。

“那阿姨,我想問問拆線真的很疼嗎?”看她如此了解各種情況,對我又如此敞開心扉,我也就什么都不瞞她向她開始各種打聽了。

“反正有的人疼得直掉淚,有的人一聲不吭。”

“我有點兒害怕。”

“對了,有一種可以不用拆的線,好像直接就可以被人體吸收掉。只是不知道這個醫院有沒有,也不知道像你這種公交公司報銷的情況能不能用。”她滿臉沉思地說。

“哦,那我到時候跟醫生好好溝通一下。要是能用就用,我最怕疼了,不能用也就只能算了。”

“有一個事情你一定要記住。手術前一定要告訴醫生你怕疼,讓他為你用止疼泵。主要是害怕麻藥過效后的那一陣疼痛。”她的確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人!此刻我感覺自己非常幸運,幸運能有如此愛我的老爹。

“謝謝你,阿姨。”也許這兩個字很簡單,但此刻卻承載著我所有的感激。那份沉甸甸地感情才是最珍貴的。

“謝什么!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你本來就小,什么也不懂,也沒個親戚什么的在身邊。我能幫的就多幫一點兒吧,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她說完四處打量了一下我的個人物品。“待會兒我幫你買了飯后,就去幫你轉轉買個小盆回來。還有毛巾等個人用品。”

“不用買小盆,我通常直接對著水龍頭沖一下就叫洗臉了。”為了省錢,我趕緊解釋著。

她噗嗤一笑。“是給你買的洗屁股的盆兒。本來還需要買便盆的,我看去醫院里能不能討到一個免費的。”

她的話讓我大吃一驚,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她也看出了我的驚愕,接著說:“手術完后是沒法下床活動的,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那時就沒什么講究了,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手術剛結束的時候還需要插尿管導尿呢。”害怕說多了嚇著我,所以她沒再繼續。

“我看那個專家年齡都那么大了,阿姨您覺得靠譜嗎?”

“年齡越大做的手術越多,研究也越多,當然靠譜了。你看,還把你的手術安排在周一上午第一臺,那是很重視的表現。通常而言做手術的時間也是有講究的。”無論別人怎么說,我們都更傾向于相信自己。無論她說得有多天花亂墜的靠譜,也沒法打消我心里的疑慮。

“要是你家人那天能過來陪著你,你應該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她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她的意思,但不愿意讓別人看見我的軟弱,只能仰著頭扯著嘴。

“估計不會有人來看我吧,我本就是一個人在這兒漂泊。”眼睛直直看著墻上的那個釘子眼兒,想象著所有曾經幸福的畫面。原來洪水只有在大壩的安撫下才是溫順柔情的,一個蟻穴就洪崩無法抑制了。

“保持樂觀的心態!你父親只是忙,只要有時間他一定會來看你的。你看,那天他多著急呀!他為你安排的一切就能看出他是非常愛你的!”所有人都擅長解開別人的心結,我知道她只是做了所有善良的人應該做的。

每天按時睡覺,按時起床,按時吃著重復的味道,卻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味道。喉結上總是酸酸的,不自覺地收緊著舌根與嘴唇,連下咽的動作都需要使足力氣。尤其當看見其它病人在家人的呵護中像花兒一樣笑逐顏開時,我就更像一棵無人在乎隨風飄零的野草。

好日子總像睡覺一樣,白駒過隙,快得我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而壞日子卻總是淘氣得度日如年。周一,我為人肉、別人為刀俎的日子,總是那樣的記憶深刻。

“阿姨,我怕!”最終我還是沒忍住。

“不怕,我會一直等你的。”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算珠一樣深黑色的眼眸確切地告訴我這一定不會是最后一次。

“我想再等一下,再稍微多等一下。好嗎?”看見主治醫生走進房間,我知道他是來催我的,所以我提前打斷了他。

他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心思,很體貼地直接退出去了門外。

“他會來嗎?”我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希望她的嘴能張開,卻只是希望。“他太忙了!”

“不能再等了,已經半個小時了。”大夫又來催了一次。

“這個也迷信嗎?”我不滿地抱怨著。

“也許是怕影響接下來的手術安排吧。”阿姨邊說邊站到門口張望,脖子伸成了長頸鹿。我希望此刻能是她,我希望第一個看見啟明星的人是我。我已經扛不住在黑暗里繼續盲眼摸索,我期待著那枝指引我的拐杖。

“他不會來了!你幫我通知醫生進手術室吧。”我絕望地妥協了。人生會有無數磨難與坎坷,我從不認命,倔強的我也不會認命。可有的壓力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更不是靠自己那點兒螞蟻之力可以撼動并改變的。所有人都說無論如何一定不要放手,生活就是彈簧,如今壓得越低,反彈的力量越強。可我,我堅持了一早上,哪怕向上帝請求,依舊沒有把我的香飄帶該去的地方,也許是因為我的香上沒點火。

她如今卻比我更倔強了,完全出了我的控制,不再聽我的話。無論我對她說了幾次,她依舊在門上靠著沒有動,甚至走到樓道,走到電梯口為我等著。感覺如暴雪襲擊后的城市,一切瞬間寂靜,杳無聲息,因為所有能夠跳動的細胞全死掉了。

“他來了,他來了??”她像天外橫福意外得到百萬現金一樣興奮地跑了過來。

“他真的來了!”心臟一躍上了天,臉卻繃著不敢笑,除了出賣自己的那一雙含笑的雙眼。

“我說的沒錯吧,他只是忙!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她滿意地笑了,卻有淚珠滑下了溝壑,全部聚集到了唇上。

我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通往天堂的魔術門,害怕還未把我送去天堂就已經把我送去了地獄。還好,上帝終于聽見了我的吶喊,終于也長有一顆柔軟的心。

“寶貝,你看我給你買什么了?最近比較忙,不好意思。本來出門挺早的沒想到遇上堵車,我都以為趕不上了呢。”他的到來就已經是奢侈了,我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應該說一句什么話。

他遞給我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包裝袋,里面裝著3條不同顏色的純棉內褲。“我車里還有人,待會兒還有事兒,我送你進去后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示意讓叫醫生過來開始準備手術了。原來比手術臺冰冷的是我的淚。都說熱淚燙傷臉,此刻我才知道淚可以是冰凍的,沒有味道的。

“你好好的,等你好了我給你打造一雙玉鞋。”我的落寞全部進了他眼里,也不知道怎么想出的這樣的安慰。

“玉雕的鞋能穿嗎?”看著他用手比劃的三寸金蓮,我撲哧地笑了。

我的笑送走了他,也把我送到了手術臺上。密閉的空間,沒有多余裝飾的簡潔,卻更加多了一分莊嚴與恐懼。幽深的走廊,人跡罕至的寧靜,仿佛清晨路過林間的墳堆,總有一種提心吊膽。除了醫生的手,這里的空氣都是凝滯的。每一口呼吸都帶著冰塊的沉重,每一秒心跳都躡手躡腳。甚至喘息,都擔心自己較大的聲響會打擾到別人的專注。小白鼠一樣的我靜靜躺著,眼睛被頭頂的白光肆掠著。一切隨著脊背上的一針逐漸迷糊。

“快叫主任來,我試了幾次,都沒擠出來。再不出來就要出危險了。”一個著急的聲音傳到耳邊,我只是難受得惡心,自然地蜷縮。

“放松,放松一點,有我在,沒事兒的。”主任如天使一樣突然降臨,在我的后背不知道做了什么的同時慈祥地安慰著我。

“我好難受,快沒法呼吸了。”我使出最后的力氣向他呼救。

“快,趕緊帶上氧氣罩。”他果斷地命令著旁邊的人。“你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我輕呼了一口氣。“只是身體無法動彈了,好像。”

“只是身體嗎?腿呢?”他接著問。

“受傷的腿沒問題,可以。但好像沒受傷的腿已經失去知覺了。”我嘗試性地動了動。

“看來局麻方案不行,趕緊采用外部麻醉。”他的聲音是我聽見最優美的歌曲,直接讓我陷入了短時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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