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三日。
楚辭在這幾天里特意跑去裁縫鋪,為妹妹定制了一件梅花紋紗裙袍,也讓裁縫從蠶絲臨時縫制了一條黑色絲巾,定金自然是來自魯州城一個倒霉的富家子弟錢袋,這點扒竊的小把戲還難不倒他。
天邊翻起魚肚白,楚辭領(lǐng)著妹妹楚依來到醉人軒酒樓門口。
他們特意前來告辭,辭別的對象無非是醉人軒掌柜,感謝他一年來對兄妹二人的照顧,同時也向想掌柜尋求一些建議。
因為要出遠門,楚辭讓妹妹戴上提前準備的眼紗,一條黑色蠶絲紗巾遮蓋著她無法睜開的雙眼,病態(tài)白芷的膚色加配一身整潔合體的梅花紋紗裙袍,顯出一絲小家碧玉,看得出楚辭對待妹妹衣食,花費的心思要遠遠勝過自己。
雖是清晨,那些貪酒的酒客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等候在醉人軒門牌前,等著開張做生意,便一股腦的沖進去,畢竟酒蟲上頭的酒客迫不得日夜留在醉人軒,哪怕是單單聞聞酒香也再好不過。
楚辭抬頭看著醉人軒的正面建筑輪廓,來到魯州城一年時間,他還是第一次觀摩醉人軒的外廓構(gòu)建。
醉人軒高十四五米,以獨棟閣樓立地所建,“醉人軒”的牌坊掛在外廓中央,用鎏金篆字書寫,筆鋒剛勁頗有大家之風。樓上有一扇扇窗戶緊閉,窗戶上用錦羅綢緞織成的窗布,外廓以整體陳紅色覆蓋,再看看附近的建筑,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雖說是開門生意,但是能上到醉人軒二樓飲酒的人少之又少。楚辭一年里多次混進樓里取酒,根本就沒見過有人登樓,實在是難以想象樓上的三十五間雅間有何作用,難不成只是用來擺設(shè),這很難讓人信服。
“哥哥。”楚依有些膽怯,雙手抓著楚辭的胳膊也有些使力,聽著周圍亂糟糟的,拼命往楚辭身后躲避。
“沒事的,依依,只是一些過路的人,一會兒咱們見了掌柜的,告別之后就出城。”楚辭用另一只手撫摸楚依的腦袋,青絲穿過指尖,有一些清亮感掠過皮膚,“咱們先到一邊等他開門。”
楚辭深知妹妹不喜歡待在人多混雜的地方,索性帶著她向街道的另一面走去。
“唉,那不是前幾天的小扒手嘛,今天又來偷酒喝啦!膽子也真是大。”一個長相普通,有些大肚便便的男人認出了楚辭,用手指著楚辭的脊梁骨調(diào)侃,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讓人很是不舒服。
楚辭一直在妹妹心中維持著一個很佳的形象,自然不想被人當著楚依的面辱罵,領(lǐng)著楚依一邊走一邊暗自尋思,恰好看到街道上有一塊小石子,裝作無事之人經(jīng)過小石子,旋即腳尖擦過石子邊角,將石子挑飛起來。
保證不讓妹妹發(fā)覺,穩(wěn)穩(wěn)的用手接住石子,當即反手把石子投射出去。
一道破風之聲,石子劃過街道,直沖大肚腩男人而去。此時,男人還想繼續(xù)調(diào)侃嘲諷楚辭,周圍的酒徒也剛想插嘴。
“啪!”
“額啊!”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男人嘴里發(fā)出兩道聲音,頓時兩顆藏黃的門牙被生生的從嘴里打了下來,那聲慘叫就是因為疼痛,男人吃痛瞬間發(fā)出。
門牙落地,鮮血也跟著滴落。
男人大怒,就要破口大罵,卻見楚辭猛地回頭,眼眸中布滿寒霜,凌氣十足,嚇得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罵出聲來,疼痛讓他臉上的肉不停地抽搐,上頭的酒蟲被完全打跑,沒了一絲想要喝酒的想法,灰溜溜的離開。
周圍的人見狀不敢冒犯,生怕也受此一擊。
“哥哥,后面怎么啦?怎么有人叫的那么凄慘。”楚依看不到東西,在好奇心的驅(qū)動下開口詢問,天真爛漫的她語氣中流露出同情,“要不要去幫幫他!”
這就是楚辭制造出來的,怎么可能還要去進行所謂的幫助,于是解釋道“沒事,就是一個過路的人走的太急,跌倒在地磕掉了兩顆門牙,已經(jīng)被人扶起來啦。”
“那就好!”楚依由衷的為那個跌倒人的高興。
沒有人敢再出言侮辱,不過視線卻死死的鎖在楚辭兩人身上,剛才的對話他們聽的清清楚楚,這兩個孩子在他們眼里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是手段凌厲的惡魔,一個是普心憐憫的仙子。
兩人坐到街道一邊等待著醉人軒開門,直到日頭慢慢升起來,魚肚白變成了潮紅,醉人軒終于開始了今天的生意,幾個小廝守衛(wèi)滿帶笑意出門迎客。
等候多時的酒客們迫不及待的沖上前去,就好像慢一步就沒有酒喝一樣。小廝們對這種情況早就習(xí)以為常,一邊收著酒錢一邊指揮著酒客們進入大堂,楚辭看著小廝中有著之前被他戲弄過的人,于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那個小廝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楚辭,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提高戒備,反而是還以微笑,甚至于還對楚辭點了點頭。
楚辭不是傻瓜,相反他比同齡人更加懂得審時度勢,心中清楚小廝為什么前后態(tài)度反差如此之大,這肯定與掌柜的吩咐分不開,不然他不可能每次都可以順利從醉人軒取酒,而且還沒人出來追拿。
“踏踏踏...”
街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疾馳的腳步聲,聽著聲音便知來人體重不輕,楚辭被吸引轉(zhuǎn)移目光到來人方向,竟然是他的熟人祝老大和他的兩個小廝,其中那個鼻頭長著一顆黑痣的小弟也在。
祝老大也發(fā)現(xiàn)了坐在醉人軒對面街道空地上的楚辭,目光轉(zhuǎn)移到楚依身上,然后又快速回到楚辭身上,頓時眼中一喜,便改變目的地,沖著楚辭而來。
楚辭眉頭頓時皺了一下,祝老大這種流氓,他是極為不愿妹妹知曉他們的關(guān)系,可是又不好直接開口示意祝老大不要過來。
“楚小弟,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這個小姑娘應(yīng)該就是你妹妹吧。”祝老大客客氣氣的打招呼,態(tài)度明顯是有求于楚辭,想來還是打著讓他幫他取酒的目的。
楚辭避無可避站起身來,語氣平淡的道“祝無常,醉人軒已經(jīng)開門啦,你趕緊進去吧。”絲毫沒有要與之交談的打算,眼神側(cè)光也不經(jīng)意間看了看身邊的楚依,見妹妹眉頭也微微皺起來,更是有些心急。
楚依皺眉是因為她聞到了祝老大身上的汗臭味,加上這些流氓不好沐浴,而且經(jīng)常在一些深巷中逗留,久而久之身上就會帶著一股腥氣。
“哥哥,他們是誰啊?”楚依拉住楚辭的手指疑惑的詢問。
不等楚辭開口解釋,祝老大搶先說道“小妹妹,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祝無常,魯州城的人都叫我祝老大,一直都聽楚小弟說他有個乖巧的妹妹,沒想到今天才見到你。”為了討好楚辭,祝老大想到先和楚依套關(guān)系。
他和楚辭打交道之初,便派人跟蹤到城外的破廟,楚辭年紀輕輕但身手不凡,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有拳腳相接,畢竟突然有人帶著醉人軒的酒來賣,是個人都會覺得是來加害自己。一年前他與楚辭打了個平手,當時楚辭剛剛晉入二流,游龍步還沒有更深的領(lǐng)悟,加上祝老大當時有兵刃在手,楚辭單以手刀反擊。
說是平手,可是祝老大清楚如果沒有兵刃,他支撐不了楚辭的幾個回合。
秉著想收楚辭做小弟的祝老大,百般謊言訴說自己在魯州城的勢力有多么多么大,可是楚辭絲毫不為之所動,甚至嗤之以鼻。
“祝老大,你還是趕緊進去吧,省的最后一滴酒都沾不到。”
楚辭警告祝老大離開,可是祝老大好似鐵了心一樣,就是沒有離開的打算,還想繼續(xù)討好楚依。
就在這時,醉人軒那個沖楚辭微笑的小廝向這邊走來,“祝無常,大堂的位置不多了,我看你趕快進去,不然可就沒座位啦。”小廝竟然前來幫助楚辭解圍,語氣可就硬氣許多,直接打斷祝老大剛想脫口而出的話。
“這...”
祝老大瞬間語塞,臉被憋得通紅,轉(zhuǎn)眼見小廝認真的神色,知道再不走恐怕他從明天起就別想再在魯州城活動。
“楚小弟,那我先進去了,咱們改天再聊。”祝老大不忘對楚辭告辭,然后帶著小弟向醉人軒走去。
楚辭得以解圍,頓時十分感激這名小廝,連忙作揖道“這位大哥,楚辭帶妹妹特來向掌柜辭別。”
說話間,身旁的楚依也有禮貌的欠身行禮。
看來楚辭對妹妹不單單是照顧的周到,就連一些待人禮儀也面面俱到,也是難為了同樣是孩子的他。
“你們先到門口等一下,我去里面稟報一聲。”
小廝轉(zhuǎn)身離開,楚辭帶著妹妹跟在后面走過街道。
來到醉人軒門前,突然從大堂內(nèi)傳來一股濃郁的酒香,“哥哥,好香啊!”楚依聞到酒香,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頓時在有些病態(tài)白皙的臉頰上泛出一片淡紅。
楚辭眉頭輕皺回眸剛要說話,門前留下的守衛(wèi)得意的搶先解釋“小姑娘,你的鼻子可真靈,這正是‘杯莫停’的酒香。”
“將進酒,杯莫停。好有趣的名字,連酒都勸人不要停,嘻嘻。”楚依表現(xiàn)的很開心,怯懦煙消云散,抓著哥哥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晃動了幾下。
得知是酒香,一旁的楚辭眉頭于是松了下來。“依依如果覺得香,一會兒我去給你取一壺喝。”楚辭打著哈哈哄著妹妹。
楚依頓時高興微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淡紅的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煞是可愛。
“今天你可別胡鬧。”守衛(wèi)連忙阻止,生怕楚辭臨走前再把醉人軒搞得雞飛狗跳。
“好好好,今天不搗亂。”嘴上滿口答應(yīng),心里卻想著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一盞酒給妹妹。“你家掌柜到底是什么人呢?好像可以未卜先知一樣,你們對我這么客氣,是不是他提前吩咐過你們。”
守衛(wèi)一愣,顯然沒想到楚辭會問這樣的問題來,在他們這些下人看來:楚辭應(yīng)該和掌柜的沾親帶故才對。“這我可不知曉,一會兒啊,你還是親自問一下吧。”守衛(wèi)如實回答。“不過,就在你上次偷……取酒后。夜里,少昊大人特意囑咐我們留意,如果你來辭別,讓我們第一時間稟報他。”
楚辭點頭“嗯。”了一聲。心里卻犯起嘀咕,也更加肯定“掌柜絕不是一般人,還有那個說書的,我到魯州一年時間,先后見了說書人四次,前三次忍住沒有出口詢問,這次問了卻沒有得到答案。”他不知道就在三天前,說書人見過掌柜的后,便一直沒有從醉人軒離開。
“踏踏踏...”一陣慢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前去稟報的小廝跑了過來,來到近處“少昊大人讓你們進去。”
楚辭很是感謝,領(lǐng)著楚依跟在小廝的身后進了醉人軒。
進了大堂,楚辭發(fā)現(xiàn)祝老大三人正坐在最角落的邊緣位置上,三人桌前各擺著一壺酒,但是貪酒的祝老大卻沒有喝,而是目光看著他,一步一步隨著他向大堂里面移動。
到了這個時候,楚辭哪能不知祝老大今天意欲何為,怕是醉人軒要多出三個膽大包天的扒手。
在小廝的引領(lǐng)下,楚辭扶著楚依直徑上了二樓。
“噠噠噠”守衛(wèi)恭敬的扣門稟報“大人,人帶來啦。”
“讓他們進來。”
聲道如洪鐘、震人心魄,讓門外的楚辭耳膜感受到一陣刺痛感,連忙側(cè)目察看身旁的楚依,卻發(fā)現(xiàn)她一點兒異常都沒有,心中頓時生出疑問,不過也沒時間去想出答案。
門被推開,楚辭扶著楚依進入房間,門外的小廝即時的關(guān)上房門。
楚辭進了掌柜的雅間,頓時驚掉了酒客們的下巴。這才三天時間,竟然先后有三個人進了掌柜的雅間。以往,即便是一方權(quán)勢想要求見掌柜,也被毫不情面的拒之門外,誰可曾想如今竟然有三個平民百姓得以相見。
二樓雅間內(nèi),有兩人等了楚辭和楚依三天,一個壯碩如虎的大漢,此刻正站立在臥床一側(cè),他正是三天前出現(xiàn)邀請說書人的男子。
反觀另一名中年男子不怒自威的國字臉,正笑瞇瞇的看著楚辭二人,青天白云、藍白錦繡長袍加身側(cè)身躺在臥床之上,三尺青絲隨性的擺在床上。長床上還擺放著一張紅木桌面,桌上有一個青花瓷酒壺、一個青花瓷酒杯,一盞赤金所鑄香爐裊裊的升騰著青煙,整件房間布置的像極了宮廷內(nèi)皇帝小憩的寢宮,只不過這里沒有奏折,而是美酒。
房內(nèi)還有綠竹蘭花點綴,兩米高四米長的屏風豎在黃金線上,屏風上有山水青巖、飛花翩翩,更有詩詞“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點題,瞬間將整個房間的格調(diào)提升。
楚辭收回視線,看向中年人躬身行禮道別“掌柜,我和妹妹來向您道別。”他曾與掌柜有過一面之緣,就在這醉人軒中,那時他初到醉人軒行竊,結(jié)果被旁邊的大漢抓個正著,剛想給予懲戒,誰知掌柜卻道出他與他有緣,不旦沒有加以懲戒,甚至一年時間里多般照顧。
掌柜微笑的擺了擺手,示意讓二人走過來坐到他的對面,“來,坐到這里。”。
掌柜的話仿佛充滿了魔力,讓人無法拒絕,雖只有兩面之緣,可是楚辭感覺他在掌柜面前,就像是剛出生的處子,沒有一絲能夠遮擋的部位。他的眼神中充滿的淡然,淡然到與這片天地一致。
楚辭無法推托,扶著楚依走上前坐到長床上,坐在掌柜的對面。
“好香!”因為近處就有美酒‘杯莫停’,所以楚依聞到的酒香更加濃醇,童言無忌脫口而出。
“哈哈哈,小辭,依依可比你有雅致。”掌柜打趣著楚辭,本應(yīng)該不怒自威的國字臉,也沒了凌人感,反而傳來親切,讓人心頭一暖。
楚辭苦笑一下,然后動手去倒酒,先是倒了一小杯,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起來,送到倚在身上的楚依的唇邊,“依依,你嘗一下。”
“嗯!”
楚依伸出俏皮的小舌頭沾了一下酒杯中的酒,然后送入口中,頓時感受到口腔內(nèi)的酒香直沖腦海,然后傳遍整個身軀各處。楚依不由的打了一個顫抖,臉頰隨即更加紅潤起來,像天宮蟠桃園的仙桃成熟了一般,“哥哥,好喝!”最后不忘表達自己的心情。
楚辭難得見妹妹會對一件東西如此喜愛,便將酒杯又送到唇邊,不忘提醒“還有。”
掌柜和壯漢少昊靜靜的看著他們兄妹二人,皆沒有出言打斷著溫馨的場景。
楚依伸手拿住酒杯一飲而盡,旋即將酒杯遞向楚辭。
楚辭見狀接過酒杯再幫其斟滿,然后送過去。如此反復(fù),直到酒壺中的‘杯莫停’一滴不剩,而楚依明顯也有了醉意,拿著酒杯竟然靠在哥哥身上睡著了,傳來呼呼的微弱鼾聲。
取下酒杯讓妹妹枕著大腿,躺在長床上能夠睡的舒服一些,楚辭隨后憨憨的笑了幾下。
掌柜并沒有讓房間內(nèi)的氣氛寂靜下來,開口詢問“小辭,你打算去哪?東洲之大雖道門遍地,可正宗的宗門卻少之又少,如果沒有個準確的去處,怕是難以有所成就。”
楚辭搖了搖頭如實回答“不知道。”三天前,在醉人軒聽到說書人講到修行宗門將大開門檻,招收天下之才,他便想著去試上一試。可是,他也知道東洲大地浩瀚無邊,修行宗門之前更是一點兒行跡都不可尋。他空有想法,其實是無頭蒼蠅,真的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掌柜似乎有意指點楚辭該前往何處尋道,方才的話可算是說到了楚辭的心坎里。頓時讓他心情如同五味雜糧一般,索性抱拳直言“還請前輩告訴楚辭該往何處去尋。”
單一個‘尋’字,卻有兩層含義。楚辭知道掌柜明白他話中所指,也希望在離開前能夠得知答案。
掌柜直起身來,臉色也瞬間變得嚴肅,預(yù)示著接下來的話事關(guān)楚辭將來命運走向何處,平靜的語氣徐徐道來“小辭,我這里有你兩份機緣,而你卻只能選取其一。”
楚辭先是楞了一下,旋即意識到接下來的抉擇關(guān)系到未來,目光落在掌柜的臉上,不由有些的緊張起來。
“你可愿將你胸前之物交于我,拜入少昊門下,參悟道之所向。”掌柜竟提議讓楚辭拜壯漢少昊為師。
如此一來,楚辭便能理解方才進門前,唯獨他感受到刺痛感的原因,恐怕就是少昊在檢驗自己的資質(zhì),視線轉(zhuǎn)移到少昊身上,見他下巴雖長滿絡(luò)腮胡,但被修理的極為美觀,一點不顯邋遢,眉宇間更是透露出權(quán)勢至上,氣壓山河之態(tài)。
少昊聽之面無表情,僅僅向前跨了一步,正氣凜然的道“吾修行浩然正氣道,以浩然正氣為本,天下蒼生為重,不得濫殺無辜徒增業(yè)果,你可愿拜入我門下?”
話畢,他也有意向楚辭展示自己的修行神通,雙手旋即結(jié)印。印成,楚辭直感到一股巨大的空氣熱浪迎面席卷而來,左右眸前兩縷青絲向后蕩去,體內(nèi)血液流動的速度也不由的加快,仿佛要從血管內(nèi)迸發(fā)出來。就在此時,一顆金色盤龍印章出現(xiàn)在壯漢少昊手印之前。由此看來此印章,應(yīng)該就是浩然正氣道的根基所在。
金色盤龍印章上不斷有龍影盤旋,此印顯現(xiàn),頓時讓楚辭感受到想要去膜拜的心理。察覺到楚辭的表情,少昊旋即手印散去,印章消失不見,釋放出來的壓力也隨之撤去。
“呼...”
楚辭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喘著粗氣。而靠在他身上的楚依并沒有醒來,看來少昊釋放的壓迫感依舊只針對他一人。
“如何?你可愿接受這份機緣?”掌柜再問。
楚辭陷入了沉思,掌柜既然先向他提出這份機緣,自然是最為安全也最希望他能接受的。可是,他真的能放下以前發(fā)生在身上的事情嗎?沉默了很久,他抬頭苦笑道“呵!看來我注定不能做這幸運的人。”說著話便將自己的衣領(lǐng)打開,露出系在脖子上的那根紅繩也順便解了下來。
拿出胸前佩戴之物,赫然是一塊內(nèi)里通透的血珊瑚,不過光澤卻比尋常的血珊瑚更加艷麗,它的顏色就好像鮮血在熾熱的火焰中燃燒。
“這塊珊瑚是父親生前送給我的禮物,雖不知此物有何用處,但留在我身上其實也只為了睹物思人。”隨之將血珊瑚握在手心,然后直視掌柜懇求道“前輩,我自知前路危險重重,依依從小就跟著我吃苦,楚辭愿意用這塊珊瑚為代價,求您日后幫我照顧依依。”
掌柜嚴肅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伸出手接過血珊瑚,“既然是你的選擇,我也不會善加干涉,依依就留在醉人軒吧。”掌柜顯然是答應(yīng)了楚辭的懇求。
這無非讓楚辭感激萬分,“多謝。”
“不用謝我,這是你用它為依依換取來的機緣。”掌柜故意擺弄了一下血珊瑚,“方才我說了兩份機緣,你不選其一,那就是其二啦,你此行往東北方向去,大約三千里外有座凌絕山,此山便是凌絕宗宗門所在之地,一個月后崇道大會結(jié)束,天下宗門將開始授受門徒,凌絕宗便是你另一機緣所在,你想要的答案也在那里。”掌柜為楚辭指點迷津,竟然是三大修真宗門之一的凌絕宗,而且據(jù)魯州僅有三千里之距。
“多謝前輩指引!”楚辭抱拳相謝,低頭看向熟睡中的妹妹,用手輕撫其臉頰。
掌柜隨后吩咐一聲“少昊。”
少昊應(yīng)聲走到楚辭身邊,去抱楚依。動作極為輕柔,一直板著臉沒有表情的少昊竟然對楚依露出了笑容。
楚辭見之,知道少昊應(yīng)該很喜歡小孩子,心想到“有少昊日后保護依依,依依應(yīng)該不會受到欺負。”
少昊以公主抱的方式將楚依抱起,然后退回原處。
“前輩,如若無其他事,晚輩便要離開啦。”楚辭忍住不去看妹妹楚依,起身告辭。
“且慢!”掌柜制止楚辭,
楚辭楞了一下,只見掌柜把玩血珊瑚的手掌中,瞬間浮現(xiàn)出一副青色太極圖,與少昊的浩然正氣道不同,掌柜的太極圖沒有出現(xiàn)絲毫的壓迫感。不過,血珊瑚卻仿佛有了靈性一般,竟然開始燃燒迸發(fā)出炙熱的火焰,企圖從太極圖中掙脫出來。
“嘯!”一道憤怒的龍吟聲從血珊瑚迸發(fā)的火焰中傳來,頓時整團火焰幻化為一條迷你火龍,龍爪撕裂太極圖,龍目直視掌柜,大有叫囂對峙的姿態(tài)。
“呵呵,螢火之光焉能與日月爭輝?你最強大時我尚不畏你,又何況此刻只有一絲殘魂。”
此話一出,只見太極圖青光大放,房內(nèi)氣流開始波蕩不安,空氣中的天地元氣開始匯聚在太極圖上,青光愈盛火光便越暗。
剎那間,掌柜身前仿佛出現(xiàn)千萬道幻影手印,加持在太極圖上,頓時將血珊瑚的火焰覆滅,一聲絲弱的龍吟還在不甘心的吟叫,慢慢的青光開始滲透血珊瑚,直到將血色逼之凝為一點。
“拿好,就當是我先放在你哪里的,下次相見,再將它歸還于我。”掌柜竟然又將血珊瑚扔還給了楚辭。
楚辭連忙接住,入手冷如寒冰,與之前的觸感完全不同,顏色也從血紅色變成了玄青色,他有心詢問這塊珊瑚到底是何物,剛才的龍魂又為何盤踞在珊瑚中,思來想去欲言又止。
“多謝前輩,楚辭告辭。”
“去吧,切記在凌絕宗不要暴露你的身世。”掌柜說完擺手示意楚辭離開,重新慵懶的側(cè)臥到長床上。
楚辭恭敬的向掌柜和少昊各鞠一躬,如同逃命一般出門。
掌柜的房門無風自閉,這一刻,雅間和醉人軒大堂仿佛成了兩片天地。楚辭下樓想離開,卻又被事情攔住。
不知從何時開始,祝老大和他的兩名手下已經(jīng)被醉人軒的守衛(wèi)架著身體,向外驅(qū)趕,想來是盜酒不成被當場抓獲,其余的酒客大多數(shù)也都認得著三人,無不是拍手叫好,甚至還有人吶喊當場殺掉三人。
楚辭雖然與祝老大并無太多情分,可是看在一年來只有他肯買他偷來的酒,見此狀況難免有些于心不忍,連忙跟上守衛(wèi)的腳步。
看熱鬧的酒客不敢出門離開大堂,因為一旦離開那么意味著今天的酒喝完了,只能明天再來,不過這也不影響他們邊喝酒便看熱鬧,人人如此一手持酒壺,一手握酒杯擠在了門口。
祝老大三人被架著出了醉人軒,當即一名守衛(wèi)一拳襲向祝老大的胸口,力道之大能開山劈石,頓時將其肋骨擊斷數(shù)根,血瞬間從口中噴了出來。
“求求你們,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啦!”兩名小弟不斷求饒,可是根本無人理會。
一時間,街道上的行人也被吸引過來,叫好聲響成一片。
“祝無常,往日里你偷買杯莫停,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天你竟然敢親自來偷酒,看來你是真不拿你的小命當回事,我看今天就把命留在這里吧!”守衛(wèi)眼中寒光一閃,手掌直接一記手刀劈向祝老大的喉嚨,看這力道,怕是這一擊便能將祝老大的喉嚨劈斷。
突然,大堂門口傳來一聲大喊“接著!”
聲音語氣是何等的熟悉,已經(jīng)出手的守衛(wèi)下意識回頭,見空中向他飛來一個酒壺,二話不說直接放棄攻擊,轉(zhuǎn)而去接空中的酒壺。
這次,沒有人再繼續(xù)爭奪酒壺,酒壺順利的落入守衛(wèi)的手中。
楚辭應(yīng)時竄了出來,作揖行禮抱歉道“守衛(wèi)大哥,祝無常也是豬油蒙了心,我看就放他一馬吧,剛才你那一拳已經(jīng)斷了他幾根肋骨,已經(jīng)夠他受得了。”楚辭替祝老大求饒,讓一眾人不知所措。
在眾酒客眼里,楚辭是一個扒手,醉人軒正愁抓不到他呢,他還想著給別人求饒,一個個像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無不是捧腹大笑。
可是他們忘記了,也可能是因為半壺杯莫停下肚,讓他們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剛才楚辭去過哪里,去過掌柜的雅間,他們顯然記不起來啦。
守衛(wèi)見楚辭求情,自然不好再為難祝老大,可是現(xiàn)在箭在弦上,如果就這么輕易放過祝老大,怕是醉人軒的名聲會有所損壞。
楚辭見守衛(wèi)們猶豫不決,目光轉(zhuǎn)移到鼻頭有黑痣的小弟身上,嘿嘿一笑道“祝老大已經(jīng)受過懲罰,剩下的我看就讓他代為受罰,怎么樣?”手指一指指向黑痣小弟,頓時嚇得他小便失禁褲子濕了一片,一股尿騷氣讓旁邊的守衛(wèi)捂鼻。
“好!就以楚公子所言。”守衛(wèi)當即應(yīng)下,然后架著祝老大的守衛(wèi)直接將其扔在地上,轉(zhuǎn)而圍向黑痣小弟。
頃刻間,拳腳相加在黑痣小弟身上,哀嚎求饒聲響徹不絕,楚辭狡黠的咧嘴一笑,心里暗道“這是對你企圖傷害依依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