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混著紅色的自來水被沖進下水道，直到臉上沒有再流下紅色的液體，白林才擰上了水龍頭。

根據Ruler設計的大樓內部結構，凡是作為“垃圾”被丟棄的物件都會被分解成虛無的數據，再存入當前房間的“回收站”系統內決定是否需要刪除，因此這棟大樓不會對外輸出廢棄物。包括這些本該排入下水道的污水，也在水管內分解成了虛無的零碎數據。

這里是距離Ruler最近的地方，可以利用她的數據刪除能力阻止一切垃圾產生，也可以利用她的數據生成能力制造一切所需之物，就像沙盒游戲一樣，只要動動手指去修改、添加、減少物件數目就可以完成，連空氣和水源都是利用這個原理生成的。因此在這棟大樓內不需要外界的任何物質交流，與外界環境基本上完全隔絕了。

不過白林并不是很在意這種設定，在次元戰爭結束后，他已經沒有繼續與Ruler作對的理由了，沒必要再去收集相關情報。

今天他是被雨軒帶來這里的，據說是有急事找他們，否則白林也不會隨便接近這種地方。

可是這幾個小時內白林的記憶十分模糊，清醒之前還記得他在公寓樓房間里和雨軒聊著什么，等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來到這里了。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來，白林只能感覺到手腳的刺穿傷口再次裂開了，嘴唇和左眼也有種難以忍受的刺痛，聽雨軒的說明，白林在樓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刺激了全身的傷口，可能是砸到了腦袋所以不小心忘記了一部分。

白林可是在新宿與七人眾交戰還活了下來，居然被一次簡單的平地摔給砸掉了記憶，這真是諷刺。不過他幾乎每天都會碰上倒霉的事，添一兩道新的傷口已經是常事了。

雨軒已經去吉爾伽美什那邊了，那么白林洗掉身上的血跡之后也該去找Ruler問問到底有什么事。

話說回來，這還是在永恒之地第一次見到Ruler本人，雖然只有蒂塔。

伊莎應該還在追殺天壤隊，天壤隊對Ruler她們的威脅并不是因為反對戰爭的意志，他們打算解決七人眾中的某個人，這是私人恩怨，就算戰爭結束他們也會繼續計劃暗殺，所以直到戰爭結束他們也還是一級通緝目標，要一直逃避伊莎的追殺。另外如果伊莎接收到來自蒂塔的新任務，也會暫時改變路線或回城一趟，但清除天壤隊的最終目標是始終不變的。

至于杳無音訊的緹米，白林就不知道了，好像從來都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至少可以確定緹米現在不在這座城內，基本所有系統的運作都是由蒂塔掌控完成。

那么，白林需要應付的Ruler只有蒂塔一個。

白林稍微吸幾口氣，讓浮躁的心靜下來，這才決定打開蒂塔的工作室正門。

白林忽然想到，如果這場戰爭沒有結束，白林就不會用手，而是用刀子把這扇門切開了。他也挺好奇蒂塔會用什么招式迎擊敵人，盡管已經知道了蒂塔的英雄真名，但給人的威懾力并不是很強，她給人的印象都是一個語氣傲嬌的輔助系程序管理員，本質上根本不適合戰斗，如果按照某個奇葩moba的分類方式，蒂塔絕對屬于輔助或法師之外的“專業型”定位，說白了就是雜技。

嗖——

白林突然感覺到一陣危機感，立刻轉身，不知何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前方——

渾身漆黑，無法辨識外表，一手太刀一手機槍，披著一對雙馬尾。

這不就是黑巖射手的影從者嗎？！

難道是前幾天就跟蹤白林的那個影從者？！號稱最完備的防御設施就這么被潛入了？！

白林的腦子一下子亂了，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解答——

白林的身邊浮現出一個人形投影，為白林解答：

“這個是安全系統的防備措施，它可以搜索入侵者的記憶，在入侵者的記憶中沒能靠自己獨自打敗的對手將會重現在面前，作為實力與本體完全一致、但沒有任何特性、不接受任何特攻效果的影從者被重新召喚。因為這里很接近核心地區，所以系統靈敏度提高了很多，哪怕你的心里有一瞬間想要挑戰我們的想法，都會被認定為入侵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特別多，系統會被啟動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她擁有一副少女的外表，粉紫色的長發扎成了雙馬尾的發型，戴上了兩個懸浮的環形頭飾，穿著與膚色極其相似的連衣短裙，為了表明身份，她的身后還連接著不少疑似數據線的條狀物。

她的雙眸猶如深紫寶石般晶瑩閃亮，從外界看起來是如此深邃，就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數據之海，仿佛可以看穿事物的一切本質。

總體造型十分具有特色，看一眼絕對能記住。

這就是Ruler中排名第二的管理員——【永恒掌控者?秩序與創造之神】蒂塔。

根據剛才她對系統的解說，白林就能理解為什么黑巖射手會作為影從者再次重現了，剛才他確實有在想象與蒂塔抗衡的畫面。

蒂塔無視了白林的“敵意”，在左手邊的鍵盤上敲了幾下，黑巖射手消失不見了。

她的投影再轉過身面向白林，雖然像是在裝樣子，但她還是十分有禮貌地半鞠躬道歉：

“雖然已經提前設定不會讓她對召喚師白林你發動攻擊，但如果讓你受驚了，還請你體諒，為了安全我只能這么做。不過啊，你都快要把七人眾的每個人都見一遍了，看到一個已經被開除替補位置的黑巖射手影從者給嚇一跳，真是有夠丟人的呢，可能是因為凡人只有這點水平吧。”

“那個AI神父有一臉愉悅的欠打相，那個AI魔術師殺手有點冷冰冰的可怕模樣，你們這些AI的態度都這么差的嗎？！”

“召喚師白林，為了不浪費你我雙方的時間，我這就開門見山地為你直接說明。”

“聽我說話啊喂！”

“我要先問一下，聽說你最近主動要求與【Darkness】結伴清除附近的敵對潛伏者，每次行動之后的戰利品都在一天結束時由她轉交。你在沒有被任何人命令或脅迫的前提下，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情？”

“就不能好好聽人說話嗎……要說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被這群人給糟蹋了，一開始只有這個理由。后來我才知道，那幫人的老大和我有很多牽扯，就算原本我沒有一路走到底的打算，以后我也必須去管這件事了。（不過我才不是主動要求和小暗一隊的）”

“也就是單純的‘正義’？在前期的那幾個月里，你們召喚師之間挺流行這個話題的。”

“嗯……大概吧。”

“很好，測謊儀沒有出現結果，綜合你的肢體信息和體內反應，可以確認你并沒有說謊。”

“這是試探？”

“召喚師白林，在你進入這棟建筑的時候，你的身體掃描報告已經表明你的肉體與精神都存在嚴重的負面問題，所以我需要提出一些問題查看你是否是屬于精神異常的‘危險人群’?，F在看來不是，只是個頭腦簡單又天真的凡人，順便負傷行動而已?！?

“身為一個管理員，你這語氣真的是……哎，說我頭腦簡單又天真，也沒辦法，為了走到這一步，沒有死在新宿就算不錯了，留下幾個后遺癥我也能接受，現在每天都有吃藥，遲早會好的。那具體情況到底怎么樣？”

“你確定還要在題外話方面繼續浪費時間？召喚師你的時間最好由你自己合理分配。”

“說起來比較復雜，雨軒應該早就知道我的身體很差，但是為了我著想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現在的我距離‘死’還有多近，加上我總是這么不要命的、不愛惜自己的老毛病，我只有在身體完全撐不住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有多傻，但過不了多久我又會忘記教訓，好了傷疤忘了疼，已經不知道多少人這樣為我擔心了……我只是希望……哪怕沒法在一瞬間治好這個身體，不，哪怕永遠都治不好，我也想幫她分擔一點負擔，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

“那我就配合你的要求，為你闡述一下你的身體狀況——項目總數較多，部分項目無法利用人類的醫學技術說明清楚，而且召喚師你并沒有任何醫學知識和經驗，所以我不打算用專業說法為你說明。話說回來，最近你的睡眠質量如何？對身體虛弱的人來說，睡眠休息是必需的?！?

“睡覺沒什么問題，只是偶爾隔壁或樓下會有雜音，比如‘Do you like 玩游戲’，還有‘deep dark fantasy’什么的，可能住了幾個美國人NPC。對了，還經常有室內摔角的聲音?！?

“那么可以肯定你已經習慣這種身體狀況了。從總體來看，疲勞只是小問題，你的身體是被人為方式破壞的，主要癥狀是四肢穿刺割裂、骨骼開裂、左眼失明以及部分內臟出血，精神體也遭到了十分復雜的破壞，主要癥狀是失憶和自我催眠，靈魂體也正在趨向……”

“等下等下！失憶我能理解，那個自我催眠是什么鬼？！”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是指人類具有利用自我意識和臆想的能力，可以通過自己的思維資源，進行自我強化、自我教育和自我治療?！?

“你的搜索引擎是百度么？”

“不要在意不必要的細節。就我的主觀而言，我也認為召喚師你有很嚴重的催眠傾向，你應該已經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忘記了許多重要的事情。根據權限可查詢范圍內的記錄，你的經歷在正常人類心理上是難以承受的，假設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比預想中更弱，或者在當前權限可查詢的范圍外還存在某些令人痛苦絕望的事件發生，那么你極有可能會選擇忘記，這是很常見的逃避現象。果然是凡人唷，遇這點小事就自欺欺人，把自己的記憶搞出問題，明知事情已經發生卻還是選擇忘記，連面對困難的勇氣都沒有，任人擺布也是理所當然?！?

“……”

說到“令人痛苦絕望的事件”和“忘記”，白林能想到的只有新宿那時發生的事情。

莫非那個時候白林根本不是被基德打成失憶，而是因為白林無法接受大家全部死去的這個事實，以及圣杯爭奪戰過于慘烈，才選擇了遺忘？

可是這也說不通，連昔日摯友段名義都能殺死的白林，根本不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痛苦成失憶，不是說他對朋友的犧牲感到淡然或無感，而是每一次犧牲都只會給他帶來短暫的痛苦，更多的是進步和成長。如果是剛加入戰爭時的白林還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白林可沒有脆弱到會因為全員陣亡而自我逃避（好像也沒有什么比團滅更慘了）。

白林沉默地思考半天，派出了很多能想起來的事情，最后還是沒有得出結論，不清楚他到底遺忘了哪部分的記憶。

可是轉念一想，基本上就等于百度百科的蒂塔（的投影影像）正站在白林面前，直接問就行了。

而蒂塔的回答則是——

“有另外一位權限更高的人設置了指令，不能向低權限的召喚師公開相關內容，包括召喚師白林你在內。因此，召喚師白林你的問題將被無效處理?！?

“那個人是誰？?。ㄓ腥颂氐卦O置這個障礙，肯定是和我失憶有關的人）”

“先前設置的指令中，嚴禁向其他人透露相關信息。因此，召喚師白林你的問題被再次無效處理。”

“你這不就是坑人游戲里的VIP區分制度嗎？！別用電腦腔說的那么好聽行嗎？?。ê冒?，正常人都會設置這個指令，問得出來才怪）”

然后，白林仔細想了想，好像從一開始他就在糾結一堆沒什么意義的問題，他來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醫治失憶癥，而且白林連自己忘記了什么都不知道，連問題也被限制了，再問下去也得不到結果。

“那你直說把我找來到底是想干什么？”

“區區凡人，這態度有夠無禮的?！?

“你才是服務玩家的AI吧？！”

“也沒什么事，只是想告訴召喚師你最近對潛伏者的清掃活動太過勤快了，這還不到一星期時間就一共解決了二十座未記錄的非法魔術組織，你的行動力值得贊賞，但也希望你能把握分寸，如果動靜太過張揚，很容易被麻煩人物盯上的。”

“哎呀？居然因為速度太快所以被警告了？反過來說你們派出的那個魔術師殺手AI就慢多了吧？他好歹也是個AI？”

“因為他負責的領域和你們有重疊，很多她即將執行的任務都被你們搶先一步，而且他的懲罰指令全程都靠自己一人完成，相比較召喚師你，有多位七人眾成員和召喚師提供協助，AI的單人行動速度肯定慢得多。但也不要因為打敗了AI而心理膨脹，重點就在這里，和你組隊的人只有【Darkness】一個人，她是最不可控的SSS級，很強，但也因此，她成為了一個比堀彥更麻煩的人物，和她組隊絕對不能保障你的安全。況且……七人眾的使命和存在意義也不是為任何人服務，他們本來就沒必要協助你完成任何一件事情，無論何時都請記住，他們會幫助你并不是因為命令，都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七人眾的使命……和存在意義？”

“這方面就連七人眾的六個人都無權了解，只有位于最高為的英雄王才有資格了解一切的真相。所以說，如果你是打算在這方面費功夫，還請放棄吧?！?

“切，好不容易冒出一個有點興趣的話題，這感覺就像找到了一部想看的電影卻要高級VIP權限才能觀看的感覺。那除了警告，就沒有其他東西要托付給我？”

“當然還有，這次找你來其實是為了提高你的召喚師訪問權限?！?

“？”

“不能理解？看來你確確實實只是為了自己信奉的正義而行動的，完全沒有考慮到該得到的獎勵。你在這幾天一共協助清除了四百二十一個召喚師，雖然由你親手處置的人數不超過二十，但這份助攻完全足以確定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嗯，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是說，你是站在‘秩序’這邊，如果你不愿接受我們當同伴，你也是‘秩序’的一員。對于已經肯定了陣營傾向的召喚師，我們都會提供部分低級權限的解鎖，作為解鎖獎勵，我們將無條件發放道具【日常魔盒*2】?！?

“【日常魔盒】？！就是那個什么東西都能開出來的金盒子？！”

“沒錯，你可以自由選擇時機啟動，留著當收藏也行。如果運氣好，可以拿到永久的滿級神器，但要是運氣差――”

沒等蒂塔說完，白林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兩個盒子――

恭喜您獲得【永恒號角*1】

恭喜您獲得【隨機英雄體驗包】

“……”

“……”

“我希望這是在做夢，但不管這么說都真實過頭了……”

“祝你的今后表現更加活躍，雖然是個只能躲在女人背后的凡人而已……”

“等下！不是應該安慰一下嗎？！沒有也就算了，后面那句什么意思啊？！好歹我也是救過妹子的人?。　?

說到“救過妹子”和“被妹子救”的問題，白林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個……你們這里的安全系統可以把記憶中沒能打敗的對手重新召喚，這個系統的有效范圍有多大？不，直接告訴我，有沒有覆蓋到我現在住的地方？”

“鑒于你的權限等級，我可以作答――沒有，為了防止對召喚師的生活造成困擾，我們不會將武斗系統覆蓋到居住地。”

“這樣啊……那我再問另一件事，是誰殺了那些非法打造神器的召喚師？有沒有錄像？”

“我可以先反問理由嗎？”

“那些召喚師明明已經接受了終生癱瘓的懲罰，還要補刀殺掉，這兇手要么是和霍比有仇的人，要么是單純的殺人狂，不管是哪種我都不能放著不管。”

“搜索結果——Assassin【戰場原黑儀】，她的召喚師段名義已在記錄上死亡，正是在記錄中與你相識的英雄從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