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結(jié)束，各府都盡興而歸了，晏家得了兩塊狐貍皮，還帶了四條腌羊腿兒回去。

到府后不久，晏夫人的奶娘孫嬤嬤將夏陽拉了去，夏陽連忙將夫人的東西放回屋子，跟著孫嬤嬤去了她的住處。

孫嬤嬤拿出一個(gè)包袱遞給夏陽，夏陽頓時(shí)愣住了：“嬤嬤，這。。。”

孫嬤嬤將包袱塞到她懷里，讓她回房再看。

夏陽心里大概知道是誰送來的，面色復(fù)雜的抱著這個(gè)雜灰色的包袱回房了。

晏夫人回府后好好的梳洗了一番，待頭發(fā)絞干了，便去了晏小歸院子里。

晏小歸被觀露從浴桶里撈起來，用大棉帕裹著放在了床上。

晏夫人進(jìn)屋來就看見女兒正團(tuán)在床上，光著身子玩著她自己的小腳丫子，屋子里暖著炭，十分暖和。

“快坐起來，娘親給你擦頭發(fā)。”

晏小歸聽見娘親的聲音，立刻放開了自己的腳丫子，在床上一咕嚕爬起來，晏夫人抱起她，將她放在膝上，扯過大棉帕給她擦頭發(fā)。

“娘親，娘親，娘親！”晏小歸晃著小腦袋，嬌嬌氣氣的叫著。

“怎么啦，今兒怎么這么乖呀？”晏夫人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女兒不安分的小腦袋。

觀露捧著晏小歸的干凈衣服進(jìn)來，向晏夫人行了一禮，便將衣服放在了床邊，躬身退下了。

“娘親，我想找公主姐姐玩兒。”

“行，等明日娘親遞個(gè)請?zhí)M(jìn)宮去，問問公主的娘親要不要讓公主出來玩兒。”

“為什么公主姐姐不能隨意出來玩兒呢？新之哥哥隨時(shí)都可以來找我玩兒，公主姐姐為什么不可以？”

晏夫人輕輕的抖著女兒那剛剛過肩的頭發(fā)，溫聲說：“公主姐姐家里管的很嚴(yán)厲，自然不能隨意出門。”

晏小歸窩在晏夫人懷里，十分依戀：“那小歸可以去公主姐姐家里找她么？”

“那也要等明日娘親遞了請?zhí)判邪　！?

晏夫人拿過一旁的羊角小梳子，把女兒的頭發(fā)梳得服服帖帖的，這才拿起床邊的干凈衣裳給她穿上。

“觀露。”

門外的觀露聽到聲音，連忙撩開簾子進(jìn)屋去，晏夫人正在給晏小歸穿鞋：“去，讓廚房將晚膳擺好，侯爺應(yīng)該從宮里回來了。”

觀露應(yīng)下，便去后院傳話了。

晏青在書房里寫了一篇策論，準(zhǔn)備明日里去向翰林院宋掌院討學(xué)。

“少爺，夫人說讓您去正院用膳。”

“我這就去。”

晏青放下手里的狼毫筆，將策論文章用鎮(zhèn)紙壓好，便往正院走去，途中整好碰見剛從宮里回來的晏封。

“父親怎么這個(gè)時(shí)候了才回來？”

“陛下說了些瑣碎的事，便耽擱了一會兒，走快些罷，免得你母親等急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過了晚膳，晏封便牽著女兒去花園里散步消食。

晏夫人回房，坐在榻上查看賬本，夏陽將小廚房里燉好的燕窩端來，輕輕的放在案幾上。

過了一會兒，晏夫人抬起頭來，看見自己的侍女還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放下手里的賬本，端過燕窩來用勺子舀了舀：“怎么了？回來后就這般心神不寧的。”

夏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扣頭道：“奴婢懇請夫人，將奴婢隨意指給一個(gè)府中小廝罷。”說罷又是扣頭，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哭腔。

晏夫人連忙放下手里的瓷盅，下榻去將她扶起來，安置在一旁的繡蹾上，夏陽已經(jīng)哭的滿臉淚痕，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失態(tài)。

晏夫人嘆了一口氣，問道：“是徐將軍又給你送東西了吧？”

夏陽哭著點(diǎn)點(diǎn)頭。

“你既然知道他的心意，為何非要這般呢？多少年了，我始終還是那句話，你若這般輕賤自己，傷的是三個(gè)人。”

“夫人，我知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可是奴婢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不能拖累他。”

“你只說拖累，你有何嘗想過徐將軍從來沒有覺得你是拖累呢？你何須如此看輕自己。”

夏陽哭著搖搖頭，晏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王夏陽，就沖你不愿意依靠著徐毓浩脫離奴籍這一份心性，你就配得上他！”

。。。

晏封將女兒哄睡了，這才回房，一進(jìn)屋就看見自己夫人正靠在榻上揉著眉頭。

“夫人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晏夫人抬起水眸盈盈望過去，晏封立即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晏夫人靠在夫君的胸前，嘆口氣說：“徐將軍又給夏陽送東西了，方才夏陽跪著求我將她隨意指了，我瞧著難過。”

“那你是如何說的？”

“我讓她先去歇息，這事我得想想，畢竟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怎么能隨意的指配了？”

“夫人辛苦了。其實(shí)算算時(shí)間，夏陽已經(jīng)來咱們家八年了呢。”

“是啊，想當(dāng)年她被我買進(jìn)來的時(shí)候，還是個(gè)十歲的小姑娘。剛剛經(jīng)歷了家道中落，從一個(gè)千金小姐，淪為奴籍，還差點(diǎn)就被賣入妓院了。這姑娘也是個(gè)心性強(qiáng)的，又會識文斷字，自打府起，就沒有抱怨過半句，若是換做他人，只怕早就自行了斷了。”

晏封點(diǎn)點(diǎn)頭：“夏陽是個(gè)好姑娘，所以徐將軍才對她如此深情。”

“夏陽與徐將軍青梅竹馬的長大，其中的情分自然是沒法說的，只嘆當(dāng)年王首府做了錯(cuò)事，才累的這二人如此分離。”

“徐將軍時(shí)常問我夏陽的事，他也不敢逼得太緊，夏陽是個(gè)犯倔的，就認(rèn)定了自己配不上徐將軍，所以這關(guān)鍵所在，還是得夏陽自己想通。”

晏夫人垂眸不語，讓夏陽自己想？她都想了八年了。

今日里還來求著自己指婚了，還讓她想個(gè)甚吶。

愛越深，便越想不通。

“罷了，先歇息了吧，明日你寫一封信給徐將軍，跟他商量一下對策，反正，我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夏陽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夫人說的是，定然不會讓你的大丫鬟委屈了。”

。。。

夜深了，夏陽坐在床邊，手里捏著一張信紙，上面只有一句話：阿陽，嫁給我吧。

夏陽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猩紅的火苗將信紙的一角舔燃，夏陽松開手，信紙落在桌上，幾息之間就變成了灰燼：“毓浩哥哥，夏陽是罪臣之女，還入了奴籍，夏陽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