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64章 不過都是算計中

不多久那本是喚了清歡的老婆子就是從柳枝后面佝僂著腰出了來。

在這宮中呆的年歲久了,眼睛亦是毒辣的很,自然是知曉哪些人是貴人,哪些處是貴處,最為可以尋得到貴人的地方,哪里又不是她應當去放肆的地方。

她早就算好了,此地除卻了君言卿會多來走動幾分,其余的貴人此刻均是在自己的殿宇里好生的裝扮著的。

是以這個時辰將這孩子放出去是最適當的時辰。君言卿一向都是性子和軟的,是以最是可以幫的到這孩子的。這孩子是他們郎家最后的血脈了。

一切,她都是算計好了,躲在那柳樹后,搖曳的枝條掩蓋住了她已經花了一半的臉,而那雙極為渾濁的眼睛卻是在死死的盯著那個孩子。她的孩子啊,怕是這日后便是與她沒了半分關系了吧。

布滿老繭和燙傷疤痕的手顫巍巍的撫上了自己已經算的上是鬼魅的半張臉,那凹凸不平的觸感險些叫她吐出來。曾經,她亦是一個美貌的女子,而這瘢痕遍布的手,亦是畫過書冊,染過墨香的。只是在這深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缺的不過是有著萬般心機的女子罷了。她不夠聰明,是以才是如今的下場,天生軟弱,今生唯一的一次算計,亦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她覺得,沒有人會比自己的人生還要灰敗了。

眼中含淚,她卻生生的忍了回去。

哭?大抵當時郎緲去世之后,她就已經忘記了心痛是何等感覺了。

她,不配心痛。

她可以遭受著從未見過陽光的日子,可她的孩子不可以,她的孩子,應當如他的父親一般,是這世間最為耀眼的存在,一柄鋒利的劍,劃開世間所有的邪惡與灰暗。

念著,她那渾濁的目光里似乎帶了一些幾乎不可見的神采。

怕是,她如今的樣子去了地府冥界,他亦是不可認得出來的吧。

曾經三生石畔的約定,如今卻是越發的不可赴約了起來。他依舊是那般清雋風流的少年模樣,而她,已經垂垂老矣,面目全非。

曾經,如今就只是曾經了。

她不愿他的兒子在這寂寥的深宮中空寂一生,是以做了他曾經最為不愿叫她去做的事。

若是郎緲還在,瞧見如今塵滿面,鬢如霜的自己,怕是已經不識了吧。他最為不恥的算計,卻是如今叫她用了去。她怎的舍得,怎的舍得那般俠義之心報國之志的少年郎,唯一的血脈卻是永久在這深宮中沉寂。

咬牙堅持下來的她,憑的便是這信念。

若不是之前還有司馬老將軍的照拂,怕是連著這唯一的血脈,也是要在這世間消逝了的。只是,司馬老將軍畢竟如今已經駕鶴西去,而這改朝換代,日月顛倒亦是太快,護著他們兩個的人,竟是已經無了。

本是可去尋了司馬華,可司馬華的手在君泠言面前亦是不可伸的太長,是以只有他出了法子,叫她去做,而司馬華再在宮外接應,如此方可。

她的一生,已經是如灰了,她的兒子定然不可沉寂。不可。

她念著,手更是握著緊了些,叫她手有些疼。

送走了郎嶼,她應當就是可以去赴了當年的約定了。當年,本是要隨他去了的,卻是在白綾已垂之際,發覺自己有了嶼兒。至于容貌,她忽的就是覺得不甚在意了。想來郎緲也不會在意吧,當年約好的便是不論是否塵霜滿面,均是要在那三生石畔隨著了的。

她又是看了一眼已經遠去了的少年清瘦的背影,雖是清瘦卻是挺得筆直,有著英氣之感,他啊,她的嶼兒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她的目光柔軟,像是春風。又是瞧了一段時間,瞧著君言卿也是帶著宮人走了開,又是定定的瞧了那少年曾經站的地方一眼,才是走了開,佝僂著背,紗蒙面,渾濁的眼中卻滿是笑意。

清風微撫,她覺得像是郎緲的手,那般的溫軟。真的,是時辰了。

風寥又是笑了笑,繼而走進了光影交疊的陰暗里,再也不曾出現,亦是不曾回頭。

對于她的記載寥寥,她應當已經是個死去的人了,不論是在她的父親母親處,還是在這所有世人的眼中。她,郎將軍的夫人風寥,在夫君判了死罪之后亦是隨了去,做成了一對亡命鴛鴦。這一切的悲歡離合,不過最終付于說書人。

一驚堂木下,便是她所有的故事。

一個人的一生,那般長的時辰,卻是不過寥寥幾筆的墨香宣紙色。

風寥心下悵然,自己這一生,當真亦是值得了的。

風寥郎緲,相守不敢忘。

當初的誓言仍在,卻是錦書難托,一句莫莫莫,又怎的可以說的盡呢。

風寥瞧著這因著清風而蕩漾起漣漪的水池,忽的就是笑開了。

水中沉寂,白骨累累。

當年,她險些為了追一只受傷的兔子而落到冰冷的湖水之中,那時一陣湛藍色的衣袖飄過,她就是進了一個帶了些草藥味的懷抱里,叫人溫軟。抬眸便是一雙溫潤的眸子,泛著笑意與慌亂,叫人一生也從未忘記。

念著這些,她忽的就是笑開了。

世事無常,而這最為溫軟的記憶,卻是誰也奪不去的。

這記憶,是她最后的念想,是這些灰暗莫名的日子里,叫她歡喜的唯一東西。

“阿緲,我來了。你可莫要怪我遲了。”笑說著這話,風寥就是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起,便是水花四起,只是很快就已經無聲無息。

深水底,白骨累累,可否有一骨為君留。

在水底,她恍然間又是看見了少年,一身湛藍衣衫,腰間軟劍,笑的溫軟喚她一聲:“阿寥”。為著這聲阿寥,她夜夜難安,睡夢之中,亦是擔憂著他的生死。

榮辱她不在乎,在乎的,只有他的,生死。

可到底,他們陰陽相隔。忘川河處,是否有著他的身影,那湛藍衣衫,是否是有著洗之不盡的鉛華。

可這一切,誰都是無法預料著的。

清風過,卻是帶了微雨而來。

一身紫檀色衣衫撐著一把赤紅色傘的男子在這被微雨打了幾圈漣漪的湖水處,定定的瞧著。

一縷青煙從湖底升起,卷著風就是落到了那赤紅傘上,傘面上那開了的幾朵白色的曼珠沙華卻是更加的妖艷顯眼,勾勒出的痕跡更為的妖冶。

“癡情人。”瀟藍瞧著那瞧不見任何的湖水底低低的念了一句。最近這湖水底卻是多了不少的白骨森森,只是這些,又是有著幾人在意,怕是最后一人也無。

“世間多是癡情人,卻是天道無情,終成眷屬之人卻是有著幾人。”瀟藍說著,淺笑的勾了唇,眸中卻是冰冷非常。神色縹緲的瞧著這平靜流水的湖水。

癡情人,癡情事,癡情嘆。

世上那些歷盡的苦難的人,大抵都是有著一口氣吧,一口可以叫自己在這沉重的苦難之中咬碎了牙堅持下來的氣。可這口氣若是散了,這人,怕亦是到了生命的盡頭吧。

瀟藍瞧著這終究歸于平靜的湖水,眸子無波。

人,大抵都是要經受了苦難的,可苦難之中往往亦是帶著甜。是苦是甜,只有當中之人才是最為清楚了,其余的人,均是方外之人,說不上,瞧不清。

他見過了太多的所謂生離,所謂死別。

可到最終,不過是一抔黃土,了卻了半生殘念罷了。三世怨侶,癡纏不休,卻當真是好么,大抵有著這一世的癡纏,就是夠了吧,或許,不是所有的人都愿得癡纏。

不論怎樣,這傘終究是要好了的。

那般,自己欠著的丑丫頭也是有著更加多的時辰去尋了的。

他,不論那丑丫頭是否是要了這癡纏,他總是要繼續的。可這時光荏苒,他竟亦是記不清楚那丫頭的音容笑貌。或許,這早就不是情愛,不過是執念罷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禹州市| 兴山县| 临西县| 大名县| 临湘市| 乌拉特前旗| 顺义区| 桐柏县| 山阴县| 永清县| 高安市| 富锦市| 沾益县| 大石桥市| 博白县| 闵行区| 台安县| 宣化县| 酉阳| 沾化县| 阳春市| 曲阜市| 吐鲁番市| 蓬莱市| 龙海市| 大化| 平谷区| 阿坝| 南岸区| 宿松县| 峨边| 蓬安县| 临朐县| 长阳| 潼关县| 汝南县| 武山县| 武城县| 萝北县| 桂东县| 沽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