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把刻在心頭的刀，每當(dāng)你想要做夢的時候，它會用一種別致的方式把你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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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南邊的草房里探出一個鬼精的腦袋，剛好看到不遠(yuǎn)處的一對夫婦在和奶奶交談著。

“街上停了好多小白車，看起來好有派頭，真的是你家的？”六歲的琉心努力的扒著墻，滿臉稚氣，觀察著草房外面的情況。

“嗯。”莫成宇裹著一層厚厚的衣服，一邊打噴嚏，一邊還在不停地流著鼻涕。雖然表情還是很冷，但至少開口說話了，這讓琉心頗有成就感，沒有再折騰他。

“看起來他們好像和奶奶認(rèn)識呢。”楊朔使勁探了探耳朵，最后無奈地?fù)u了搖頭，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臟兮兮的泥土，“有些遠(yuǎn)，聽不見他們說什么。”

“那個男人對奶奶好客氣。”琉心眨了眨眼睛，繼續(xù)匯報著情況。

“他們是來找我的。”莫成宇的臉色變成了鐵青色，一邊說著，一邊把厚厚的衣服從身上拽了下來，站起來就要往出走。

“嗯……”楊朔摸了摸下巴，走回了草房中間，在周圍索著什么，不緊不慢道，“心兒，攔住他。”

琉心聞聲，馬上張開雙臂，像一堵墻一樣立在了莫成宇的前面。

六七歲的女孩子，力氣是要比男孩兒大很多的，只論力氣，這個年紀(jì)的莫成宇當(dāng)然比不過琉心。

莫成宇瞅了琉心一眼:“讓開。”

“不行，楊朔說不讓就不讓。”琉心氣鼓鼓道。

“為什么？”莫成宇冷冷道，“你是他的狗嗎？”

“楊朔經(jīng)常讓給我糖吃，有人欺負(fù)我他還會保護(hù)我，他還經(jīng)常幫我保守別人不知道秘密……”琉心很認(rèn)真一條一條地合計著，隨后氣鼓鼓道，“你才是狗，最不要臉的大狼狗，楊朔救了你，你還翻臉咬人。”

楊朔找了一個空竹筒放在地上，耳朵貼在竹筒背面，做了一個手勢：“噓，可以聽到了。”

楊朔的話分量還是很重的，琉心和莫成宇聞言，都不再吵鬧，各自讓了一步。

莫成宇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干，這時才覺得有些冷，從地上撿起了剛才的衣服，又把自己重新裹了起來，蹲回了角落里。

“嗯，就這樣吧，阿姨。”草房外面，年輕的莫無澤思索了一番，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讓宇兒在這兒待一段時間也不是什么壞事，可以好好鍛煉一下。”

“好好。”琉心的奶奶笑的合不攏嘴，向屋子里喊道，“媚兒，出來吧，老熟人，敘敘舊。”

果然，大致過了幾秒，琉心的媽媽走了出來，舉止端莊大方，雖然穿的是鄉(xiāng)下最普通不過的衣服，但總是給人一種很有氣質(zhì)的感覺。似乎她永遠(yuǎn)都是那么美，美的像是一副畫，明明在鄉(xiāng)下待了這么長時間，當(dāng)年的風(fēng)韻卻還是絲毫不減。

莫無澤身后的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發(fā)言，穿著一件昂貴的貂皮，垂著眼瞼漫不經(jīng)心的涂著指甲油，看到琉媚走了出來，冷哼了一聲。

“哇，媽媽出來了。”琉心高興地拍著手。

莫成宇掃了一眼，眼里添了些許光亮：很漂亮的阿姨。

“大嫂。”莫無澤客氣的向琉媚拱了拱手，開口道。

“無澤，大家都是一家人，來了就坐坐，明天再走吧。”琉媚眼里滿是幸福的笑容。

“大嫂，大哥的事情……”莫無澤羞愧的低下頭，沒有臉面直視琉媚，眼里滿是愧疚和悔恨。

“都已經(jīng)過去了，沒什么，不怪你。”琉媚的臉色明顯不再像剛開始那么好看了，眼皮微微顫了一下，但隨后又恢復(fù)了微笑，“那種事情誰能想得到呢，況且，有了心兒，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說起來，發(fā)生這么多事情全怪我啊。”奶奶嘆了口氣，伸出手擦了擦眼睛，抹了兩眼淚。

“媽，心兒看著呢。”琉媚暗暗抓住了奶奶的手，小聲提醒道。

楊朔耳朵貼著竹筒，靜靜地聽著，皺了皺眉頭。

“阿姨，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是我當(dāng)時被利益沖昏了頭腦，和您老人家沒有關(guān)系。”莫無澤趕忙過來扶起老人家，伸出手拍了拍腦門，“我該死！”

“大嫂。”后面的女人終于發(fā)話了，收起了手里的指甲油，又從左手邊的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畫眉，和一個小鏡子，右手伸出蘭花指比劃著，“你在農(nóng)村帶著，可要注意保養(yǎng)啊，你看你，和上次見面比起來老了十多歲呢。”

“你不要說話。”莫無澤明顯有些不高興，向自家女人。

“切。”女人抬起頭翻了翻白眼，貓著步出了院子，“我去外面等你。”

“那是你媽媽嗎？看起來很生氣呢。”琉心指著女人，問莫成宇。

“不是。”莫成宇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琉心，淡淡道，“只是有血緣關(guān)系而已。”

“不好意思，我回去說說她。”莫無澤賠笑道，“今天就這樣吧，讓成宇在你們這里也好，過段時間忙完了我再來接他，這樣我也放心，這孩子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有吃過苦，哪兒做的不對，阿姨大嫂你們好好教訓(xùn)他，別客氣。”

“孩子在這兒就放心吧。”奶奶嘆了口氣，“路上注意安全。”

“大嫂，走了。”莫無澤向琉媚示意了一番。

“快去吧。”琉媚看了一眼女人消失不見得方向，憂心忡忡道，“別她一個人再出什么事情。”

莫無澤匆忙地?fù)]了揮手，跑出了院子。

“他們走了。”琉心吐了吐舌頭，有些憐憫的看向莫成宇，“喂，你爸媽不要你了，想哭就哭一會兒吧。”

莫成宇淡淡的掃了一眼琉心，又別回去，依舊是兩眼無神。

琉心耐不住了，憋著通紅的臉氣呼呼道：“喂，楊朔，你快看，你救了塊木頭！”

“行啦，你們快出來吧。”琉媚向南邊的草房喊了一句。

琉心聞聲第一個跑了出來，順勢撲進(jìn)了琉媚的懷里，楊朔放下竹筒，緊隨其后，最后出來的是被兩個人像吉祥物一樣裹得緊緊的莫成宇，一蹦一跳煞是可愛。

“還真在。”奶奶一臉驚訝的看著琉媚，“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姨好。”莫成宇看了看琉媚，皺了皺眉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和眼前這位阿姨問號，也許是她看起來比較親切的緣故。

“你好啊。”琉媚回笑的很溫暖，隨后向奶奶，“媽，家里又添了一口人，這下更熱鬧了。”

“切。”琉心自家媽媽的懷里，膽子更大了，傲氣地朝著莫成宇揮了揮拳頭，拱了拱鼻子。

“你在這里呆一段時間，你的爸爸媽媽太忙了。”琉心媽媽的微笑像是和煦的春風(fēng)，“過段時間他們會回來接你的，在這之前，就在阿姨這里住下吧，順便認(rèn)識一下心兒和朔兒，你們會有共同話題的。”

“很好，今晚慶祝一下。”楊朔臟兮兮的摸了一把鼻涕，揮了揮手臂，像往常一樣瀟灑，先進(jìn)了屋子。

莫成宇看著眼前的一切，兩眼無神。

“在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束，可能沒你家條件好，但這里什么都不缺。”奶奶看了看莫成宇的樣子，慈祥的笑著，“這孩子真可愛。”

“還想什么呢。”琉心抓起莫成宇的手，一臉嫌棄地把他丟進(jìn)了屋子里，“進(jìn)去幫忙。”

星期日

孟玲出去了，不過琉心可沒有孟玲那個閑工夫出去玩，整整一天都呆在家里，掃地、洗衣服、整理開學(xué)用的檔案、錄取通知書，還有客廳沙發(fā)上的零食，和隨處可見的毛絨玩具，不用想都知道是孟玲的杰作。

晚上孟玲回來的時候，剛拉開門被嚇了一跳，看著干干凈凈的客廳：“我的小可愛們都搬家了？”

琉心忙了整整一天，晚上還不忘給奶奶打了一通電話報平安。

琉心在電話里說的都是一些高興的事情：自己在火車上認(rèn)識了一個新朋友，成宇現(xiàn)在很好，人還沒長大，就已經(jīng)算的上是成功人士了。她打算過兩天就去看新學(xué)校，出租屋的房東也很溫柔，咖啡館的服務(wù)員是一個有趣的魔術(shù)師大叔……

有趣的魔術(shù)師大叔，想到這里，琉心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呆呆的撲克臉，不自覺的捂著嘴輕輕笑了笑，誰讓他年紀(jì)輕輕非要裝作一臉大叔相。

奶奶在電話那頭聽著琉心的滔滔不絕，樂的合不攏嘴，說心兒好她就放心，隨后便是一通嘮家常，讓琉心在外照顧好自己，錢不夠盡管和她說，村里這家又添了一個孩子，那家昨天又走了一個老朋友……

琉心拿著手機，溫柔的笑著，像極了小時候，對著冰冷的屏幕說著悄悄話：“奶奶，以后我發(fā)展好了，一定帶你來大城市。”

對于琉心來說，奶奶是自己最后的親人，為自己忙活了后半生，什么人都沒有奶奶好，什么事都沒有奶奶的事重要。

沒有奶奶，就沒有她的今天。

也只有那么一刻，她才覺得不怎么煩躁，能夠暫時忘記一些煩惱。

一個周末就這么過去了，深夜里，琉心躺在床上，借著冰冷的月光，戴上了耳機，翻了翻手機上的日歷。

離開學(xué)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